他一直都拗不過吳美玲,這女的彷彿就像是他人生中的宿敵一樣,從他來這裡工作開始,就一直離不開她的魔掌。最可怕的是,不管他在想甚麼,吳美玲總是可以馬上破哏猜出來,而且完全不留任何餘地給他。
雖然這樣的狀態很惹人厭,但是卻也覺得很自在──反正會被猜出來,不如就老實地說出來;反正再怎麼隱藏也會被看出自己的心思,不如誠實的表現出自己的心緒。
她走在前方,然後用力推開了頂樓的鐵門。
一股強而有力的風從門外竄了進來,吳美玲的頭髮瞬間被吹的紛亂,她逕自走到前方的圍牆旁,然後用右手撥開了遮到臉上頭髮,接著輕輕的回頭望著他笑。
為什麼要這樣笑呢?
是因為知道他的心在武裝的表情下已經受了傷,所以才這樣對自己嫣然而笑的嗎?
他突然覺得一陣可笑,在這樣的時刻裡陪伴自己的,竟然是一直跟自己吵吵鬧鬧的同事一號!實在是太過荒謬了!
他跟著走了過去,跟她一起靠著圍牆,往外頭看去。
襯著黃昏的夜色,整個城市一整個黃澄澄的,就像被染了一頁昏黃。
「下午,你對蓓亞告白了嗎?」她直接了當的問道,連想拐個彎詢問的意思都沒有。
她這樣的直率反而讓江治平鬆了一口氣。
「嗯。」他簡單的回應。
「被拒絕了?」
「還沒。」
「那看來差一步就會被拒絕了。」美玲對此下了結論。
「欸,妳怎麼這樣講話啦!妳不應該要鼓勵我繼續向前嗎?」他怒道。
「往前幹嘛?我早就叫你往前了,你那時候不催油門,現在走到死巷才想硬衝,這樣會破壞市容的哦。」
這什麼比喻?
江治平露出一臉即將昏死的表情。
「不過我想你需要透透氣啦,所以帶你上來吹風……欸欸,你不要現在跳下去哦,如果我被當作嫌疑犯抓去偵訊的話,我一定把你的骨灰拿去倒進垃圾掩埋場!」她輕鬆的笑著說道。
「媽的,還沒到需要跳樓的程度啦!就說還沒被拒絕了,妳真的很煩欸。」他伸手戳了戳吳美玲的腦門,弄得她哇哇大叫。
這時候他才發現她笑得太用力的時候,眼睛兩旁會擠出條淺淺的紋路,這樣的細紋出現在她的臉上,卻一點也不顯得老態,反而覺得有些可愛。
怎麼都已經快三十歲了,還像個孩子一樣呢?
「話說妳是有對我裝竊聽器嗎?怎麼會知道我下午做了甚麼?」他好奇的問道。
「對你還需要裝竊聽器嗎?拜託你這麼好懂。」她笑得燦爛,頂樓的風撩起了她的微捲長髮,襯著她的笑顏不禁格外溫柔。
她也伸手戳了戳江治平的額頭。
「我有看見你叫蓓亞進小會議室開會,拜託你有什麼會好跟她開的?就算有,你也該找企劃部的一起,業務跟設計一起進去開會幹什麼?拜託,你也花點智商在這個地方吧?真的是連吐槽都沒力了。」語畢,她不禁攤手表示無奈。
「妳以為自己是名偵探柯南啊?好吧,真是算妳狠了。」他笑道,「不過,真的很謝謝妳。」
「謝我什麼?」美玲一臉疑惑。
「謝謝妳給我的那些建議,」他說,「謝謝妳推了我一把,接下來,即使是死路,我也會努力把牆壁給鑿開的。」
「鑿開?需要那麼誇張嗎?」美玲不禁莞爾。
江治平勾了勾嘴角,沒有回應她的問句,反而是迅速脫下身上的外套,將兩個袖口繞著她的腰際,然後在她的腹部位置打了一個超隨便的活結。
「你、你你你幹嘛?」美玲驚訝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頂樓風大,妳還穿裙子上來是找死啊?」他責備的語氣猶如她老爸似的。
「啥……」她往下一覷,發現因為外套蓋住了自己的臀部,所以整件裙子很安分守己的穩固的貼住了腿部。
莫非剛剛他看見了什麼不該看見的?!
「妳臉紅個什麼勁,該看的我都看到了,不該看的我剛剛也看了好幾眼,謝謝美玲姐讓我大飽眼福啦!感恩!」治平對她雙手合十的欠了個身,然後轉身離開,完全不顧身後女子的哇哇亂叫。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美玲只是微微一笑,接著轉過身繼續看著那一片漸漸轉黑的天空,古怪的腦子裡不禁想著如何把加班的東西用一把火直接燒掉,接著對著那猶如小人國般的車水馬龍吶喊道:「這樣操勞下去是什麼時候才能退休啦!不然也告訴我甚麼時候可以嫁入豪門吧?」
然後她突然忍不住開始大笑了起來。
「好啦,這是我的夢而已!老天爺您不要把我的話當真啊!我從小就是想當女王啊,讓我當豪門媳婦我可會委屈死的!哈哈哈哈。」她雙手插著腰,豪氣千秋的對著天空大喊著,然後帶著那燦爛的笑容走回樓梯間。
而她推開那扇重重的鐵門時,電梯前面已經空無一人了。這死老江跑真快,鞋底抹了多少油才能酸的如此迅速?
她低頭看了看那綁在腰際的外套,水靈靈的眼珠轉了轉,腦中許多念頭似乎正在不停運轉著。
於是她看看四周有沒有人,仔細確認了過後,她迅速解開了那個看似隨便卻綁的很緊的活結,接著用伸長的雙手攤開了江治平的外套,像是前陣子在百貨公司思忖著要不要使用魔法小卡買下那件漂亮的毛呢外套似的仔細端詳著。
「你真的很笨欸,大傻瓜。」她對著無辜的外套叨念著。
「你為什麼這麼笨呢?」她繼續說道,「為什麼要問我怎麼都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語畢,她將外套放到胸口的位置,然後緊緊的擁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