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困惑甚麼呢?有什麼好困惑的呢?
如果妳不敢往前走,如果妳會害怕傷害到我,那麼,就由我來給自己一個機會吧。
他閉起眼,皺了皺眉頭,然後再度睜開雙眼,調整好自己的臉部肌肉,然後開口:「妳想說甚麼?直接跟我說吧,別拐彎了,我可以接受的。」
莊蓓亞抿了抿乾澀的嘴唇,然後握緊了拳頭。
「我……我真的曾經非常喜歡你,」她說,「可是,我覺得我……」
「等等,妳該不會要芭樂的跟我說甚麼:『你很好,但我配不上你,所以我不能跟你交往吧?』」江治平忍不住放聲大笑,「莊蓓亞,妳這樣真的太好笑了,妳不能老是給出這種答案啊,這樣是在凌遲我,妳知道嗎?妳想拒絕我,妳就直接說:『我不喜歡你,我討厭你,我其實有喜歡的人了,所以請你不要繼續糾纏我。』妳不要老是給我機會,如果妳根本不打算給我機會,又何必這麼做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一點也不想傷害你──啊!」她急急想反駁,然而右手腕卻被江治平緊緊抓住,然後用力的拉向右方,一時吃痛的蓓亞忍不住大叫出聲。
但他沒有鬆手。
「妳在開什麼玩笑。」他表情很凝重,讓蓓亞覺得非常畏懼。
「我、我沒有開玩笑啊,我是說──」
「妳打從一開始就在開我玩笑,從我跟妳告白到現在,妳就當作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天天吃妳的飯,睡妳的覺,跟李伯恩玩著私底下的追逐遊戲……難道妳以為這樣做,就可以讓這件事情當作從來都沒有發生嗎?妳一句『以前曾經非常喜歡你』就這樣想把我打發掉嗎?」他一句一句說著,冷酷的語氣不禁顫抖著,「妳只想著自己的幸福,就沒有想過身邊的人會不會因為妳而變得不幸嗎?」
「我,我從來都不希望你不幸啊!江治平,你聽說我說──」蓓亞用左手輕輕抓住了他的衣襬,像在乞求般的殷殷懇求著。
可惜現在的他並不領情。
「我不想聽妳說,莊蓓亞,我給了妳這麼多機會回答,妳始終沒有說出口,直到我在大家面前做了這種事情,妳才終於想給我答案嗎?」江治平放開了她的手,「妳不是很想知道為什麼我要這麼做嗎?因為我覺得太累了……對不起,我不該對妳做出這種事情,不該說這些話……」
他咽了咽口水,然後用一種負傷野獸的表情望著她。
「妳猶豫是對的,我根本沒辦法給任何人幸福。」他如此作結。
夜間的涼風微微吹拂著公園裡的老樹,捲起的落葉沙沙作響,而她望著眼前的他,不禁露出了感傷的神情。
她輕輕握住了江治平的手,那溫熱的手溫,輕輕的包圍了他冰冷的拳頭。
「之前那些喜歡你的日子裡,我非常非常幸福。」蓓亞微笑著說道,她的笑很輕很輕,但卻遮掩不住眼裡的感傷。
他望著她,卻發現話語梗在咽喉,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想講出很多尖銳的話語刺傷眼前的女孩,想藉由羞辱她來讓自己死了這一條心,可是話說到了一半,那些話語就再也失去了能量,看著她迷惑的神情,似乎心又忍不住軟化了。
他一直很怕她這樣的眼神。
最初見到她的時候,她就是用這種無辜的眼神望著他,不管他走到哪裡,在做甚麼事,一抬頭就會看見她正在偷瞄著他的目光。
但這女孩又很沒種,只要一對上眼神,她馬上就會低下頭去,假裝剛剛甚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似的,只剩下那染紅的雙頰暴露了她的心思。
就連公司團訂便當,同事請女孩拿便當給他時,她也用那種小鹿斑比般的眼睛望著他瞧,然後當他說了一聲謝謝之後,女孩不但落荒而逃,還一時窘迫順便把他的筷子一起帶走了。不過還好他有自備環保筷。
她喜歡自己嗎?應該是的吧。
於是他決定跟這個女孩保持一點點的距離,避免有過多的接觸,導致對方產生不該有的揣測跟遐想。這是江治平活了這多多年以來,最終學會的一個生活小智慧。
江治平沒有給她任何的優待,他對待她的方式就跟其他女同事一般(那瘋狂的吳美玲除外),他從小就學著如何表現溫柔體貼,用言語跟舉動讓博得讚賞,所以即使離開了熟悉的環境,在新公司依然游刃有餘。
吳美玲從來沒有問他為什麼總是用這樣的面具活著,但他明白,她不開口問,也是屬於她的一種體貼。她知道江治平不願說,所以也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