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燻妝

　　妳到底想要甚麼呢？想要回到家看到氣球蛋糕跟心愛的男人？想要一個可以讓人破涕而笑的驚喜嗎？還是……？
　　明明答應楊漢仁要當一個成熟的女人，可惜最終我還是只能當這樣的一個角色呢。只能當你口中那個讓男人壓力很大又很想逃走的角色罷了。
　　於是在那個夜裡，我把自己給灌醉了。
　　我喝光了冰箱裡的所有啤酒，那些我完全不明白為了甚麼而準備的那幾罐罐裝啤酒。原本想把自己灌醉，卻發現好像越喝越清醒，沒有辦法忘記想忘記的念頭，也沒辦法讓自己好好睡上一覺。
　　在這個時間裡，真的好想聽聽你的聲音。真的好想。
　　可是卻總是鼓不起勇氣撥打你的手機號碼。

　　楊漢仁就在門邊站著，然後他把菸丟到地上，用腳踩熄了。
　　「你菸癮很重嗎？」我問。
　　「嗯？怎麼突然這麼問？」他一臉疑惑。
　　「覺得抽菸好像對身體不太好，如果可以不抽就不要抽了。」我說。
　　他偏著頭思索了一下，然後對我揚起微笑。
　　「走吧，要不要順便送妳回去？我有帶妳的安全帽。」這時我才發現他已經把機車牽過來了，那台黑色的機車就這樣停駐在店門外，上頭放了兩頂安全帽，其中一頂正是那只白底扶桑花。

　　此時，老闆娘的女兒把一盤小菜遞到我們面前，她沒說甚麼，放完之後就立刻又回到廚房去了。
　　那是一盤充滿了海帶跟豆干的拼盤，裡面還有兩顆切半的滷蛋，上頭淋上了醬油膏，盤邊還放著一些薑絲。
　　楊漢仁打開桌上那罐辣醬的蓋子，然後在小菜盤子裡放進了兩瓢。
　　「笑啦？還是笑的時候比較好看。」他突然這麼對我說道。

　　「啊，今天這麼晚下班？」看似是老闆娘的女子帶著笑意的招呼道，「咦？今天帶漂亮妹妹來唷。」
　　「是同事啦。」
　　「哦，是漂亮的同事妹妹哦？」
　　「Amy……我們坐這邊吧。」他似乎有點尷尬。因為他只有在一些特殊的場合裡會叫我的英文名字，例如現在。

　　我看著那兩行字，然後忍不住揚起了一陣苦笑。
　　是這樣的嗎？其實你也是希望我這樣對待你的嗎？我一直譴責你不是一個完美的男朋友，但事實上我也是個不及格的女朋友嗎？
　　在感情的世界裡，沒有人告訴我該怎麼做，也或者是別人說了我卻始終聽不進去，只是一股腦的用最土法煉鋼的方式，傾己所能的對別人好，想盡辦法把自己的喜愛表達出來，然後也盼望著對方可以用同樣的程度對待自己。
　　但我好像忘記了，忘記了這樣的方式是不是適合你，也忘記確認，這樣的相處模式，到底適不適合「我們」。
　　當我拿起粉餅在臉上多拍了兩下時，手機又發出了尖銳的警示音。
　　『凱璇，謝謝妳。一定要記得吃晚餐。』

　　「天啊，還在下雨喔？下這麼久是怎樣，最近雨一直下個不停，真的是煩死人了。」他走到我的身旁，然後望了望門外的雨勢，「不要跟我說妳一直在這邊等哦？」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把目光移到了我的鞋尖。
　　他沒多說甚麼，只是把擱在手臂上的紅色雨衣打開，然後用力的抖了一抖。
　　「難道妳沒帶傘嗎？」他簡略的問著。
　　「我有帶。」
　　「那妳幹嘛一直站在這裡發呆？」他問。
　　「因為，」我轉過頭來望向他，「我等的人，始終沒有來。」

　　然後，我看見了那雙漂亮的高跟鞋。
　　黑面紅底的高跟鞋，那麂皮的材質本來就不適合在雨天的道路上行走，但為了讓他可以看見這雙鞋，我即使知道今天會下大雨，依舊還是把它帶來了公司。我總是如此吧，總是一意孤行，即使知道結果會是如何，還是不願意放棄。
　　真的是蠢到無藥可醫啊。
　　『凱璇，對不起。』
　　我看見他的這句訊息時，那委屈的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為什麼要道歉呢？你為了甚麼道歉？
　　因為見不到我而難過嗎？還是因為無法實踐你對我的諾言所以感到抱歉？

　　「真是兩個沒血沒淚沒肝沒肺的臭男人，一點點同事愛也沒有啊！」
　　「認識妳的那一年就已經被狼給吃了，咦？這件事情妳不是也有參與到嗎？還是我們公司業務部的夏筱嵐小姐親自為我們下的註解耶！」
　　「好了，楊漢仁，你可以閉嘴了。」她說。
　　「好了，夏筱嵐，妳可以下班了。」他說。
　　在他們互相用各種指頭「打完招呼」之後，小夏便頭髮一甩、蹬著她的那雙帥氣指數百分百的過膝馬靴打卡下班了。

　　「今天拜訪很順利哦？」小夏轉過身笑著對我問道。
　　「嗯？妳怎麼知道？」我疑惑的反問。
　　「拜託，妳的笑容都快一路裂到耳朵去了好嗎？」她伸手戳了戳我的臉頰，「可愛的小梨渦一直在誘惑我啊啊啊，都快被妳給電死了。」

　　我停下動作，開口說道：「你剛剛忘記帶手機哦，手機一直在響呢。」
　　「啊，真的耶，我都沒發現。」他摸了摸口袋，然後一臉不好意思，正要轉身到他習慣放置手機的位置時，我卻伸手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了那隻手機放到他的面前。
　　「咦？」他疑惑的看著我。
　　「抱歉，我看了思涵傳給你的訊息。」我誠實的說著。
　　「啊，妳看到了啊。」他一臉錯愕，然後低頭看了看手機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