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芸芸第一次見到費叔叔的時候,是在母親過世的隔天早晨。
她一個人獨坐在母親身邊哭泣不知所措,唯一可以聯繫的人卻完全不肯接聽她的來電,也不肯回應她的訊息,這麼絕望的時刻裡,卻只有那個幾乎只有一面之緣的叔叔猶如神一般的從她的生命中降臨。
「妳是芸芸吧?」
她把那掛滿了淚水的小臉從兩個膝蓋中抬起,在已經被斷水斷電一段時間的屋子裡,卻依舊可以看清楚眼前那人擔憂的表情。
「抱歉,我來遲了。」他微微喘著氣,像是剛跑過來的樣子,「芸芸,妳還好嗎?」
他用手指輕輕抹去女孩眼下的淚,那粗糙的觸感,卻又讓她止不住淚水。
「媽媽她……」
話都還沒說完,她已經被那人溫暖的擁抱給包圍了。
他在她的耳畔輕輕地說著:「別擔心,有費叔叔在,費叔叔會幫助妳的。」
「費叔叔,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不要怕!我來處理!」
然而他的肯定句,卻更是彰顯了她的脆弱。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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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費勞洱立刻鬆手,並且試圖退後到八百里遠的小天使雕像後面,臉上滿是驚恐。
大爺,你這樣的反應人家還以為是女方強了你呢。
都已經這樣了,你還裝什麼受害者啊?
「……沒關係,你不用反應這麼大的其實。」吳芸芸雖然一開始被勞洱給嚇了一跳,但看見他後續的反應不禁莞爾。
她主動走向小天使雕像,邁開的步伐像是在跳著輕快的舞步,接著她停在男孩的面前,主動對他伸出了右手。
她臉上的那抹笑,跟天使幾乎別無二致。
「謝謝你,壽司捲很好吃。」她說,「還有,我才要跟你說對不起。」 -
就因為這樣,吳芸芸就開始在費家住了下來了,也順道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週末。
之前在舊家生活的時候,因為從家裡到學校正好跟金家便利商店這裡恰好是個對角線,所以對這裡的生活圈並不是很了解,卻沒想到,週六一早的戰鬥狀況卻讓她對這家人的印象完全改觀。
雖然吳芸芸早有聽聞他們家在經營商店有點忙碌,但因為這幾日他們店好像都要開不開的樣子,所以一直覺得大概就像普通巷口的雜貨店一般的佛系經營。
想到他們還會關起門來在店裡煮火鍋,或許費家的經營模式大概就是做身體健康的那種吧?
沒想到,都還沒六點鐘,費禾思的手機鬧鐘已經響起,甚至比平常上學的時間還要早。
更狂的是,這平常都會貪睡的小公主竟然完全沒有賴床,一聽到鬧鐘的聲音就從棉被裡彈了起來,還來個俐落翻身的下床動作。 -
雖然吳芸芸差點害他沒老二,但基於她沒有肇事逃逸,反而留下來陪他去保健室休息,費勞洱決定考慮原諒她對自己的無故暴力行為。
「……還很痛嗎?」那軟軟的聲音像極了一顆過熟的蜜桃,又甜又軟嫩,而聲音的主人則是滿臉歉意的坐在病床旁的小椅子上,雙手還不停的絞結著。
「妳真的是踢很大下……」勞洱雖然打算原諒她,但還是想抱怨一下。
「真的很抱歉……」吳芸芸低下頭來,聲音彷彿有些顫抖,「我只是想快點離開,所以當你拉住我的時候,我下意識就……」
接著,空蕩蕩的保健室裡,只剩下那抽抽咽咽的哭泣聲。 -
一到班上,果不其然話題全都是關於那個女孩的事。
國中部的跳級生一舉跳進高中部,果然是非常轟動的事情,費勞洱也是可以理解,但說真的他除了那麼一點的好奇之外,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想法。
畢竟跳級生的辛苦,他用想的也可以知道,所以也沒什麼好羨慕的。
而且這麼狂的人,竟然走路還低頭看著地板,想必也不是過得多快樂。
於是他決定繼續用平常心過完今日的每一刻,畢竟,可能回到家裡之後,還有一場還沒結束的暴風雨在等待著他呢。
不知道今天回去的時候爸爸是否還安好?
店不知道會不會被砸爛?
正當他還在這麼思考的時候,上課鐘已經響起,大家紛紛坐到了位置上,而導師也很迅速的在敲鐘過後沒多久走進了教室裡。
那名跳級生正在前門旁邊守候著。 -
因為弟妹鬧矛盾說要各自出發,所以勞洱在整理完飯桌的東西之後,便一個人騎著腳踏車去上學了,也算是格外自在。
費曉杉跟一位鄰居同窗感情特別好,所以總是喜歡單獨出門,不喜歡跟兄妹們一起上學。
但黏人的禾思總是會纏著兩個哥哥,所以常常惹得脾氣已經很溫馴的曉杉不開心。畢竟只要禾思這個電燈泡出現,小青梅是絕對不跟的。
這大概就是女性的堅持吧。
曉杉跟茉容剛好在同一年出生的,所以總是常常膩在一起,別人都笑他們是連體嬰,這兩個人似乎也並不是很在意。
開始上學之後,他們更是每次都會約好一起出門,原本林女士以為到了青春期他們就會分開了,沒想到反而黏得更緊。
只不過如果禾思跟上去的話,茉容就會自己跑掉,所以曉杉很不喜歡妹妹這麼做,可是只要多說兩句,費禾思就會委屈兮兮的哀哀叫,讓曉杉也無法招架,只好繼續縱容。
勞洱只希望他不要在還沒成年就讓他當阿伯,少年伯父的這個成就他並不想那麼早達成。 -
不愧是費家的未來的棟樑,費勞洱把床讓給了這位妹子,拿出一床棉被就睡在房間地上。
原本他是想要睡客廳的,但對方堅持如果他要去睡客廳的話,她就不睡床,加上又擔心曉杉回來會尷尬,所以還是睡地上比較自在一些。
雖然曉杉一樣會尷尬就是了。
不過我們先不管他。
「我可以問妳叫什麼名字嗎?感覺會比較方便一些。」費勞洱已經把自己塞進棉被裡,看著女孩整理行李的背影,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吳芸芸。」女孩言簡意賅的回答了。
「口天吳?」
「嗯,芸芸眾生的芸。」
「嗯。」
吳芸芸啊,真的是個平凡的名字,不過還蠻好聽的。 -
不幸中的大幸是,爸爸僥倖的活過了今晚,但明日就不敢確定了。
費勞洱一個人在房間裡打電腦,而同房的弟弟則是正在幫老媽按摩,暫時還沒回來,不過依照曉杉的手藝,應該可以讓爸爸再多活一天。
其實今晚發生的事情,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從來沒有想過以老爸這種奉公守法的好公民,總是只吃拳頭不吃饅頭的好老公,竟然也會有外遇的一天。 -
當費勞洱看到那個總是習慣在母親淫威下保持謙卑態度的男人,終於有天突如其來的帶回一個孩子,並且大聲宣告要收養對方的時候,他便知道這個家即將要面臨一場腥風血雨了。
依照他在這個家生存將近十八年所累積的智慧,費勞洱立刻用眼神通報了他另外兩位弟妹,等到老媽暴怒的那一刻,他們就必須採用緊急方案:一個把擋在他們的中心位置,一個把店門關起來,一個則是立刻架住老媽並且想辦法在不傷到自己的情況下奪走其手上的武器。
兩位弟妹也都紛紛給予了一個瞭解了的眼神。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不愧是咱們當家老闆娘林淑女女士,連發脾氣之前的開場白都特別有魄力,彷彿都可以感覺到背後的陰風陣陣。
費老頭這人總是特別寡言,這次也不例外。
「我想收養這個孩子。」他輕輕把身旁的小女孩更摟進了自己一些,接著試圖用最平靜的口吻回答他的老婆大人這個有點困難的問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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