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跟石斑魚一起走了一段路回去,剛好提到何安傑的事情,他只是對我苦笑。
「他們家可是鬧了一陣呢。」
「怎麼了?」我問。
「還能怎麼呢?當然就是他妹妹不願意放人囉!」他說。
「就為了這樣不去?」我愕然。
「應該不單純只是因為這樣吧,畢竟去了那麼遠的地方,任誰都會感到不安,」石斑魚平靜的說著,「要離開熟悉的家鄉、朋友、生活圈,連飲食、天氣種種都需要另外習慣,也不確定自己走了音樂這條路,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我。我發現他身後的那堵牆,開著紫色的小花。
「假設我們可以活到80歲,我們現在才走過人生的五分之一,卻必須要決定未來該走怎麼樣的路,該過怎樣的日子,妳不覺得有種不切實際的感覺嗎?未來的我們,會不會怨嘆現在的自己,為自己下了這麼魯莽而衝動的決定?」
「所以,你也會猶豫現在所做的決定嗎?」我問。
他的眼神飄向路邊那台違規停車的銀色TOYOTA轎車,淡然的說道,「當然也會。妳不會嗎?」
「我?」
「對,妳。」
我思索了一下,然後緩緩回答,「我已經沒有可以讓我猶豫的事情了。」
他看著我沉默了半响,然後輕輕掛上了微笑。
「妳想喝東西嗎?」
「這麼晚了店都關光了吧?」我說。
「哈哈,這個給妳。」他從書包裡掏出一小袋東西,放到我的手上。
我定睛一看,是一包即溶奶茶,榛果巧克力口味。
「你會喝這麼甜的東西?」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妳不知道嗎?我喜歡甜食。」他也跟著笑了。
其實我知道石斑魚喜歡甜食,因為林凱璇總是特別喜歡拿糖果餅乾給他吃。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天晚上,我泡了甜滋滋的那包奶茶來配書時,我卻想到了國一上學期,第一次跟林凱璇談話的時候。當時我對她所說的話相當厭惡,我覺得她自私霸道,對於她說的那一席話,感到相當不予認同。
但現在的我,卻彷彿可以慢慢體會她的感受。
當你開始體會了愛情,當你開始學著愛一個人,當你開始這一切的時候,才會慢慢懂得愛情的面貌──每個人的愛情,並不一定可以像史詩所提到的那樣的可歌可泣、擁有著猶如傳說般的情節,相反的,許多人的愛裡,往往容不下一粒沙。
春天還沒過完,何安傑就已經確定要到國外去了。
我還記得那一天他在窗口對我揮揮手,然後我放下掃把一頭霧水的走了出去。
正好那時剛好是打掃時間,學校廣播放著輕盈的水晶音樂,他走在我前面,步調卻感覺有點沉重。
我們到了他很熟悉的D棟,雖然有些學生們在打掃,但是好像都不太用心,還沒過十分鐘,大家一副就準備收工回去教室的樣子。
「這裡比較涼。」他帶著我走到了一道走廊,我從來都沒有走到這裡,欄杆上彷彿都積了一層灰,感覺好像真的沒什麼人來的樣子。
走廊前面是一個已經不噴水的小型噴水池,不過還好已經沒有放水了,所以也沒什麼蚊子。
「怎麼了?」我吶吶問著。
我跟他靠著牆站著,面對著那只已經乾枯的噴水池。他沉默不語。
雖然已經到了四月中旬,但是天氣已經開始有點熱了起來,我倚靠著石板牆,卻發現也有種讓身體涼爽的效果,雖然當時我沒意識到這樣可能會弄髒我的制服。
「我問妳一個問題喔。」他突然開口。
「好啊,給你問。」
「妳覺得我怎麼樣?」
我轉頭看向他,與他對望。
他神色很凝重,與我相視,卻沒有為他的問題提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