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燻妝》16.深根

by 貝怡杉

  我抬起頭看向他的臉,他也低下頭望著我,身後的日光燈猶如幫他打了聚焦光燈般,讓他每一根髮絲都閃耀著光芒,然後俊俏的臉龐輕輕皺起了眉頭,在短暫的沉默下,他終於張開了嘴巴,開了口。
  「妳也太誇張了吧。很重,起來。」沒有偶像劇的浪漫台詞,楊漢仁的這句話破壞了所有美好的氛圍。
  「還不是你,幹嘛那麼用力拉我啦!暴力男欸!」我慌張的從他懷抱裡脫離,然後順了順自己的頭髮,雖然沒有鏡子,卻也能感受到自己現在的臉有多燙。
  「暴力甚麼啊?明明就是我被妳吃豆腐了,還在那邊多嘴。」他嗤的一聲,右手插進西裝褲裡,就像個大爺般瀟灑地走了出去。
  「喂!等我一下啊!」我也跟著小跑步走了出去。
  活了二十五歲,第一次經歷這種浪漫刺激,雖然羞恥感大概佔了百分之八十五,可是還是令人怦然心動。難怪這種浪漫劇情不管是十幾歲少女,還是五十歲的媽媽們都很愛看呀!
  嘛,下次該來做個簡單的場景陷阱了,等下次小毅來我家的時候才來試試看吧,不知道他會有甚麼樣的反應呢?想著想著,我不禁輕輕笑了起來。
  「笑什麼,花癡啊。」前方傳來的一句話,又徹底的破壞了情緒。
  被破壞了想像的我,惱怒的想多說幾句,卻被眼前的這頂安全帽給嚇著了。
  他伸手把一頂安全帽遞給我,剛好直直的定在我的目光正前方。那是一頂白色為基底的半罩安全帽,旁邊有著漂亮的粉紅色扶桑花圖案,點綴了那一片的雪白。
  「這、這甚麼?」
  「安全帽。」他又對我簡單的回應著。
  「我知道啦!我是說……」
  「不是不喜歡臭頭嗎?裡面有一層襯布,是可以換洗的。」語畢,他立刻跨上機車,「上來!妳實在浪費太多時間了,再拖下去我們會遲到的。第一次交接見承辦人就遲到,成何體統啊?」
  「嘖。」
  「嘖甚麼,快點上來,找死啊。」他奪走我手上的安全帽,然後瞬間套到我的頭頂上,「自己扣好,又不是小朋友,等我幫妳調長度啊?」
  「我才沒有這麼想!」
  「鬼才知道現在的小女生在想甚麼,快點快點!」他不耐的敲敲機車儀表板。
  「好啦好啦好啦。」我被他這樣一催實在是手忙腳亂,恨不得想把安全帽脫下來用力的砸在他頭上……好啦,我也只是想想而已的。
  「然後,妳別想太多,我不是幫妳買的。」在我跨坐上車之後,他突然對我解釋著。
  「呃?」
  「我只是覺得我是該買一頂給後座用的安全帽而已,總不能我每次載人的時候都要跟李家祥周轉吧?這樣如果被他女朋友發現安全帽老是被人拿去戴怎辦?到時候造成他們情侶失和,豈不是我的過失?」楊漢仁突然開始多話了起來。雖然他本來就很容易碎碎念,不過這種欲蓋彌彰的解釋實在也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妳笑什麼啊?我就說不是幫妳買的!」他怒道。
  「不然是為了誰買的啊?難不成真的是為了家祥哥?」我笑著說。
  「為了下一個坐我機車的女孩子啊,不行啊?」
  「行行行,大哥,我們出發吧,快遲到了啊!」我伸出左手,露出手錶的錶面對他說著。
  「啊,對齁!都是妳啦,遲到了就算妳頭上!」他氣惱的說著,然後快速的啟動機車轉出巷口。

  那頂安全帽,就這樣悄悄的住進了我的心裡。
  那天夜裡,我曾經萌起一種私心的念頭,想起這幾天他遞給我那條黑色手帕時的樣子,也想起了那頂似乎是他為了我而買的安全帽……是不是他有點喜歡我?真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嗎?還是單純只是我想太多?
  但如果真的楊漢仁對我有意思,這樣事情豈不是搞得很嚴重嗎?我是個有夫之婦耶!好吧,就算我還沒結婚,可是他也從小夏那邊知道我名花有主了啊,應該不至於會發生這種事情吧……?
  因為睡前想的太多,腦子一陣紊亂,恍恍惚惚的睡了一陣,還是醒了過來。我伸手打開床邊的小夜燈,然後拿起了床頭櫃上的那條黑色手帕發起了呆。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給別人希望比較好。即使我不知道對方到底是怎麼想的,但給人那種無謂的希望,是比絕望更殘忍的一件事情,我明明比誰都還要清楚,卻還是常常會摸不清楚分寸。
  不過為了別人的一個小小舉動而搞得自己有些微微心動,最近卻是常常發生呢。不單單是楊漢仁,小夏、家祥大哥,甚至是部門經理對我的溫柔,都是我這段時間裡所觸及不到的。
  一兩年前剛從大學畢業之後的我,那個不管到了那裡都無限碰壁的自己,能夠想像有今天這樣的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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