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燻妝》22.失約

　　在我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位置上卻不見楊漢仁的身影。
　　我快步走到位置上，把襯衫衣服塞進紙袋裡，然後拿出手機看了看。沒有訊息。通常沒有訊息就是好訊息，小毅如果真的有事不能來的話，再怎麼樣也會傳個訊息先讓我知道的。
　　「哦，新高跟鞋喔。」身後突然傳來了楊漢仁的聲音。
　　我轉過頭，看見他拿著馬克杯走了過來。看樣子剛剛是跑去茶水間泡茶了。
　　「泡茶？」我指了指他的杯子。
　　「是啊，我是老人家，要喝點茶才有辦法專心打報告。」
　　我看著他走回位置上，不禁疑惑的問：「你今天要待到幾點啊？」
　　他看了看手錶。
　　「嗯，大概七點半吧？不用為我擔心，我不會讓自己過勞死的。」他說。
　　真是個不坦率的人欸，人家擔心他還這樣講話，難怪是我們部門唯一還單身的傢伙啊！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不過我還是沒有膽子把這句心裡話講出來，只好鼻子摸摸的整理物品準備離開。
　　「先走囉。」我說。
　　「外面在下雨，穿那雙高跟鞋走路小心不要摔死。」他沒看向我，只是逕自的說著討厭的話。
　　「好的，小的會小心不要摔死，下禮拜乖乖來上班的。」
　　「好乖好乖，快下班吧，圍巾記得要先圍上，不然以妳的穿著可能到一樓就會冷死。」他持續嘮叨著。
　　「好啦好啦好啦！」我不耐煩的回應著。
　　但他聽到我的回應之後，竟然笑了出來。
　　是的，是笑出來了，而且還是露出那種忍俊不住而噴笑的神情。
　　「好好吃頓飯啊，妳今天表現得很好，記得跟男友討個獎賞。」他衝著我笑著，我這時才發現他笑的時候，眼尾會被擠出一條細細的紋路，即使出現了魚尾紋，卻沒有老態的感覺，反而讓人感覺到他的魅力。
　　我從來沒有認真看過他笑的樣子，所以看到的時候反而特別驚訝。
　　「那、那我走了。」我輕輕點了頭，然後拎起包包跟提袋往外走去。
　　他沒有招呼我，只是拿起馬克杯喝了一口，然後繼續審視著他的電腦檔案。
　　我獨自走到電梯間，按下了閃爍的按鈕，然後靜靜的等待鐵門的開啟。
　　叮、叮、叮、叮，電梯的運轉聲響不停的在我耳畔響起。門開了，裡頭令人意外的沒有半個人影。在這樣的下班時刻，可以搭到一班「空車」是多麼稀奇的一件事情啊，我忍不住暗自竊喜。
　　然而就在此時，我緊握在手裡的手機卻發出了一聲尖銳的警示訊息音。我匆匆滑開，卻看見一條訊息馬上映入我的眼簾。
　　『今天可能來不及七點以前到妳公司樓下載妳了。』
　　我緊緊盯著這則訊息，直到電梯門再度打開為止。
　　門開了，我下意識的走出門口，然後走到大廳的角落，放下了大提袋。往外望去，門外，果真下著滂沱大雨。
　　『沒關係，我可以等你。』我打下一行字語。
　　『但我不知道要到甚麼時候，我帶的新人出了一點包，現在正在幫他收拾善後……』
　　『沒關係，我可以等你，你不用擔心，慢慢來。』
　　『妳這樣會餓吧？要不妳先去找個東西吃？』
　　『沒關係，我等你一起吃，你應該還沒時間吃飯吧？』
　　『妳不要等我啦，我真的不知道會搞到幾點才下班，而且下班從桃園開車過去也要一段時間了。』
　　我霎那間，頓時無語了。我不知道該接些甚麼，不知道還能再說些甚麼，不知道還可以為他做些甚麼。
　　我多想對他咆哮，多想表達我內心因為失落而產生的痛苦情緒，但是我還是壓抑下來了。我知道他也不願意這樣，我知道的，他不是故意的，我不該怪罪他，我不該有些甚麼自私的念頭，就算有了這樣的想法，也不該加諸在他的身上。
　　然後，我看見了那雙漂亮的高跟鞋。
　　黑面紅底的高跟鞋，那麂皮的材質本來就不適合在雨天的道路上行走，但為了讓他可以看見這雙鞋，我即使知道今天會下大雨，依舊還是把它帶來了公司。我總是如此吧，總是一意孤行，即使知道結果會是如何，還是不願意放棄。
　　真的是蠢到無藥可醫啊。
　　『凱璇，對不起。』
　　我看見他的這句訊息時，那委屈的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為什麼要道歉呢？你為了甚麼道歉？
　　因為見不到我而難過嗎？還是因為無法實踐你對我的諾言所以感到抱歉？
　　『沒關係。小毅，你先忙吧。』
　　我放下手機，然後靜靜盯著外頭絲毫沒有減緩的雨勢，慢慢的闔起眼睛。
　　雨滴不停的落下了，我不該哭的，我該慶幸的是小夏沒有答應我的邀約，跟我一起等待小毅的來臨。一個人的失落就已經足夠了，若還要再加上幫對方解釋原因的行為，那實在是太累太累了。
　　真是還好啊，真的太好了。我忍不住這麼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