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燻妝》25.關係

　　就這樣的，我跟著他一起到了那間我總是聽公司的同事不停談及，卻始終沒有來吃過的媽媽麵攤。
　　熱鬧的商辦區域總是會有幾間傳說中的小餐館，他們幾乎只服務這邊的上班族群，因為一旦放假，這裡幾乎宛如空城。李家祥曾經有次跟我聊到，有回禮拜六他來公司加班，中餐時間想到樓下買個午餐，竟然繞了半天只有便利商店有開！害他最後只能吃微波便當……這裡假日時分根本是個沙漠來著。
　　這間媽媽麵館據說是李家祥跟楊漢仁經常午餐約會的地方，啊，不是，是午餐聚會的地方。據他們的說法是，這間麵館方便快速便宜又美味，已經是他們想破腦子都想不到午餐要吃甚麼的時候之最佳選擇。
　　「啊，今天這麼晚下班？」看似是老闆娘的女子帶著笑意的招呼道，「咦？今天帶漂亮妹妹來唷。」
　　「是同事啦。」
　　「哦，是漂亮的同事妹妹哦？」
　　「Amy……我們坐這邊吧。」他似乎有點尷尬。因為他只有在一些特殊的場合裡會叫我的英文名字，例如現在。
　　他拉開椅子，我們就這樣面對面坐在邊角的第五號桌。
　　「我還沒來過這裡呢。」我好奇的四處張望。
　　「幹嘛東張西望的，妳是台灣人嗎？幹嘛那麼興奮？這只不過是一間在台北隨便都可以看到的麵店！」楊漢仁嘖嘖兩聲，然後在菜單上隨便鬼畫了一通，然後遞到我的面前。
　　「楊弟弟，你竟然說我們只是一間隨便的麵店？我決定今天擅自幫你加料了。看到奇怪東西請不要嚇到啊。」原本在廚房裡面的老闆娘突然跑到我們的面前，一手插腰一手用食指指著楊漢仁，眼睛還瞇了起來。
　　這時候我才看清楚了這位老闆娘的樣貌──她年齡看起來並不大，大概只有三十歲左右吧，皮膚很透白，黑色的頭髮順成一束馬尾綁在腦後，還穿著一件鵝黃色的圍裙。最重要的是，她看起好像跟楊漢仁非常熟。
　　莫非這是一種吃飯吃出情感的關係嗎？！
　　「妳媽今天不在啊？」楊漢仁往後望了望，發現現在廚房裡空無一人。
　　「當然不在啊，都這種時候了只會留個小兵駐守好嗎？」女子笑呵呵的說著。
　　「嘖，那今天吃完回家一定要吃胃藥了。」他順勢翻了個白眼。
　　「欸，你講話一定要這麼毒嗎？難怪人家祥祥都交到女朋友了，你還是羅漢腳一個！」
　　「干妳屁事！我看妳也差不多啦，上次妳媽還叫我幫妳介紹相親對象，實在很讓我為難欸，這樣根本是在陷我朋友於不義啊！乾脆找個仇人介紹給妳好了……」
　　當他們開始準備要拌起嘴之際，圍裙女子突然留意到我的存在，然後轉過頭對我笑了笑。
　　「妳今天想吃甚麼呀？麵還是飯？」她笑吟吟的問道。
　　「妳幹嘛用這麼噁心的聲音說話？」楊漢仁皺起了眉頭問。
　　「因為有漂亮妹妹啊，我最喜歡漂亮妹妹了。嘻嘻。」此時我才發現，她笑的時候會把眼睛擠成了一道彎月形狀，感覺十分勾人。
　　「我劃好了……」我隨手在酸辣湯麵的位置畫了一橫，然後把菜單交了出去。
　　女子帶著滿滿笑意的接過了我的菜單。
　　她才看了一眼，就惡狠狠地對楊漢仁說道：「你是餓死鬼投胎嗎？點這麼多是要死喔？」
　　「又不是不給妳錢，妳就按妳的本分把東西煮出來就好了。快去煮飯、快去煮飯，都幾點了！」
　　「嘖，只知道吃吃吃。」女子輕嘖了一聲，然後拿著那張菜單，一邊摸摸自己的臉頰緩步走進玄關的烹調區裡。
　　楊漢仁沒有多理睬她，只是逕自從桌子旁的餐具盒裡拿出了兩雙筷子跟一個大湯勺，然後用紅色餐巾紙用心的擦拭著，接著把筷子跟湯勺放到我的面前。還不忘用一張衛生紙墊著。
　　女子尖銳的聲音消失之後，整個空間變得安靜許多。雖然還是有播報新聞的聲響，但是卻讓我覺得整個環境像是被抽空了一樣。
　　「她不是老闆娘嗎？」我問。
　　「嗯？」
　　「剛剛那個女生。」我指了指裡頭。
　　他跟著我一起看向了廚房。
　　「哦，是老闆娘的女兒。偶爾會來幫忙。」他說。
　　「你們感覺感情還不錯哦。」我忍不住也想揶揄兩句，故意這麼說道。
　　「還算不錯吧。」
　　他突然這麼老實的回答我隨便問的問題，讓我實在備感意外。
　　「不過不是妳想像的那種關係。」他似乎像是我肚子裡的蛔蟲，直接回答了我內心的疑惑。
　　「……嗯。」我點點頭表示理解。即使我不曉得為什麼我必須要表示理解才行。
　　「……嗯。」他也不曉得為何，跟著我一起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