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沒有看向他，只是盯著自己的指尖。
「我覺得，我們或許分開還是比較好一點。或是，分開一段日子……讓彼此都冷靜一些……」他斟酌著自己的用詞，然後放輕語調對我說著，彷彿就像在跟我說著溫柔的情話，然而卻是拿著匕首狠狠戳向我的心窩。
或許因為聽了第二次一樣的說法，所以並沒有感到甚麼情緒的波動，然而我卻完全不想面對，所以我並沒有回話，只是繼續盯著我的指甲，用全心全意關注著我中指指甲上的細小的月牙。
「凱璇，妳還好嗎？」他不安的問道。
我感覺得到他的緊張，因為他覆蓋在我左手上的手心正在微微的沁汗。
「你要聽實話嗎？」我緩緩的說道，「不太好。」
「凱璇，對不起。」他對我殷切的說著，「妳上次跟我說了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妳這麼在意思涵的事情。我真的不曉得……真的很抱歉。或許妳說的沒錯，我心裡確實很不甘心思涵選擇了王宇皓，但是我從來都沒有想要介入他們的感情，即使我們兩個沒有在一起，我也不會這麼做的。」
我閉起了眼睛，腦子裡想著明天早餐要吃些甚麼好。
咦？甚麼時候我也開始想早餐要吃甚麼了？我是不吃早餐的人啊。
「凱璇，這些年真的很謝謝妳。」
謝謝我甚麼？我有甚麼值得你感謝的？
謝謝我在你身上浪費了這麼多青春，最後只換來你的一句感謝嗎？
「凱璇，真的很對不起。」
「不要再道歉了。」我微微睜開眼睛，平靜的說道。
我轉過頭看向他，然後深深嘆了一口氣。
「你的話，我都聽到了；你的請求，我也都接收到了，你回去吧。」我正準備打開車門的時候，他卻拉住了我的手。
轉過身，卻看見他的淚水。
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哭泣呢？你為了甚麼流淚？是終於可以把我甩掉的喜悅？還是想憑弔我們之間沒有結果的感情？
我答應了你的請求，你又憑甚麼哭呢？
「這些年，我是真的愛過妳的。」他用壓抑的語氣說著。
然後呢？
「可是不管我怎麼做，妳都好像沒辦法真正感到快樂。」
那又怎樣呢？
「這段日子，不是只有妳，我也很痛苦，我一直想努力讓妳快樂，想努力扮演好男朋友的角色，也想要好好的跟妳談一場戀愛，」他的聲音顫抖著，「可是我不管做甚麼，妳都還是悶悶不樂，而且越來越不快樂，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所以我最後總是選擇逃避，想把見面的時間拉長，這樣就可以減緩我焦慮的機會。可是一切都沒有用，我們之間的距離還是越來越遠。」
藉口。騙子。垃圾。
該死的東西。
「……之後的日子裡，我們還可以當朋友嗎？」
「不可以。」我大吼一句，然後憤怒的甩開了他的手，用力的開了車門跑了出去。
我的眼淚隨著我的那句咆嘯也跟著奪眶而出，情緒失控的我，明明如此想要上樓把自己隱藏起來，明明想要遠遠的逃離這個男人的視線範圍，可是越是慌亂，就越難把鑰匙插進鐵門的鑰匙孔內。
我不停的抽咽著，然後一次又一次的讓鑰匙從洞口旁戳了過去。最後鑰匙從我的手上掉落，跌到了堅硬的水泥地上。
他在我的身後，我知道。
他想幫我撿鑰匙，但是被我狠狠推開。
我不想看清楚他的臉，還好淚水已經幫我徹底模糊了他的面容。
我終於成功了開啟鐵門，然後不顧一切的衝上樓去，遠遠只聽見那來自一樓鐵門的撞擊聲，在安靜的巷弄裡，這個暴力的關門方式應該嚇到了不少鄰居吧。
我把自己扔進屋子裡，然後倒在地上大哭一場。
我不知道到底該做些甚麼才可以讓自己的情緒好過一些，他說的那些話像是我這些年像個傻子似的，那些日子裡自以為的付出跟等待都讓我難堪不已。
其實他說的那些話，都是真心話。他沒有騙人，但真話總是特別傷人。
我知道我自己也必須為這段失敗的感情付一半的責任，然而當時傷透了心的我並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對我來說，可以減緩疼痛的方式就是把所有的錯推到他的身上，只有這個方式，可以讓我好過一些。
十多年過去了，我們始終沒有改變過。
你停在原點，而我也是。我們認為這樣就可以達到了平衡，就可以讓彼此獲得幸福跟滿足，然而這一切都只是我們的妄想而已。
我們只是不想認輸而已。
可是不想認輸，卻不能讓結果翻轉。最終還是迎來了這樣的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