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燻妝》27.目送

by 貝怡杉

  「走之前先去上個廁所吧,廁所在這裡進去的右手邊,電燈開關在門的右邊。」他對我指了指身後的小走道。
  我點點頭,然後起身走進走道裡,就在我按下電燈開關走向廁所內時,我聽見原本一聲不吭的老闆娘的女兒突然說了話。
  「請客嗎?哇,真是體貼的前輩啊。」她用誇張的語氣揶揄說道。
  「妳又知道我是前輩了。」
  「當然啊,那個女孩子看起來這麼年輕嬌嫩,怎麼看也知道是新進員工,哈哈哈!」她笑著說,「你別欺負菜鳥啊。」
  「講成這樣,我人這麼好,怎麼可能會欺負別人,妳在說甚麼瘋話啊。」楊漢仁不禁抱怨起來。
  「好好好,咱們小楊人最好、最體貼、最不囉嗦了。」
  「嘖嘖,妳閉嘴沒人當妳是啞巴!」
  聽到他們的對話,我忍不住輕笑出聲,但或許隔了一小段距離,所以沒有人聽見。當我離開洗手間時,楊漢仁已經站在門外抽菸了,從店內的玻璃窗看出去,只能看見他那高大的背影。
  「他已經付錢囉。」看到我呆站在那裡,老闆娘的女兒親切的叮嚀著。
  雖然我剛剛已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但還是微笑點頭示意。
  老闆娘的女兒也對我笑了笑,然後在我準備伸手開門之前開口說道:「楊先生是個不錯的男人,雖然嘴巴有時候壞了點,但是人還是挺不錯的。」
  我看著她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不過立刻了解到她是誤會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不過我並不怪她,孤男寡女一起在晚上出來吃飯,本來就容易有其他的遐想,所以我只是對她揚起微笑,然後點了點頭。
  有些事情或許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解釋,因為即使解釋了,當事人也不一定可以理解。當我開始慢慢理解這個道理之後,我就很少再去用力解釋一些被誤解的事情,雖然有時候會有讓人覺得委屈的地方,但也因為這樣省了很多力氣跟時間,也省掉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雖然不一定麻煩會因此消失掉,這倒也是真的。
  「啊,不過可以的話,」她突然接著說道,「希望可以勸他戒個菸啦,抽菸真的對身體不好,雖然他好像也是進了公司才開始抽菸的,但是好像一年比一年越抽越重了,浪費錢又很傷身,得不償失啊。」
  「這樣啊……好的,我會跟他提一下的。」我其實也很不喜歡菸味,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身上的那股淡淡菸味卻不會讓我覺得反感。
  「妳說的話他應該會聽的。晚安囉。」女子輕輕的對我笑了,那漂亮的月牙眼睛又再度盯著我瞧。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我說,也不明白為什麼她會認為楊漢仁會聽我的話,不過我想也不需要跟她多問些甚麼,所以我只是禮貌性的也說了句晚安,就匆匆拉開門把走了出去。
  楊漢仁就在門邊站著,然後他把菸丟到地上,用腳踩熄了。
  「你菸癮很重嗎?」我問。
  「嗯?怎麼突然這麼問?」他一臉疑惑。
  「覺得抽菸好像對身體不太好,如果可以不抽就不要抽了。」我說。
  他偏著頭思索了一下,然後對我揚起微笑。
  「走吧,要不要順便送妳回去?我有帶妳的安全帽。」這時我才發現他已經把機車牽過來了,那台黑色的機車就這樣停駐在店門外,上頭放了兩頂安全帽,其中一頂正是那只白底扶桑花。
  如此短暫的時間裡,沒想到他竟然做了這麼多事情,又要付錢又要牽車又要抽菸的,真是個效率魔人啊。
  他見我不說話,又多補問了一句:「還是妳男友要來接妳?」
  「嗯?沒有,他剛下班而已,應該就下次再約了吧。」
  「這樣啊。」
  「嗯。」
  我不知道該不該搭他的機車回去,不過看著那頂已經準備好的安全帽,我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他。

  我知道楊漢仁為人如何,我相信他只是盡一個公司前輩的義務這麼對我好而已,如果拒絕了他,應該也沒有甚麼關係,他似乎也不會在意。但是最後我還是沒有拒絕他,但理由我並不清楚。
  我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我坐上了他的機車,然後一路回到了我住宿的公寓樓下。那一路上,我們幾乎沒有說話,只有那呼呼的風聲不停的伴隨著我們,他沒有開口,我也沒有多說,就這樣沉默著,直到抵達目的地為止。
  「回去早點睡覺吧。今天有點冷,正適合睡覺。」當我拔下安全帽遞給他時,他如此對我叮嚀道。
  雖然平常覺得楊漢仁是如此的嘮叨又嘴壞,但其實想一想,他真的是一個非常體貼又很愛照顧別人的人呢。雖然我身邊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人存在著,可是每當遇到這樣的角色時,還是會覺得很窩心。
  「好。」我點點頭。
  「這裡好安靜,妳一個人住嗎?」他看了看四周,然後疑惑的問著。
  「對,目前一個人住。」我答道。
  「嗯嗯,那我走囉。快點上樓吧。」他把安全帽面罩放下,然後對我揮了揮手。
  我也對他揮了揮手。
  然後我就這樣目送他離開這個巷口,直到機車車尾燈光源消失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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