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燻妝》41.突兀的神情

　　等等，這是重點嗎？這傢伙一點也沒變啊，只執著一些無關緊要的點。
　　「有關啊。」我聽見王宇皓這麼回答。
　　「也是，剛剛在門口的時候也沒有聽到聲音，奇怪了。」
　　「可能是隔音好吧。」
　　「是嗎？那就是你沒關音響囉？你為什麼不關音響啊！要檢查一下再出門啊，你這樣很危險耶，這次沒關音響，下次如果是煮東西忘了關瓦斯怎麼辦啊？」我第一次聽見陳思涵這樣對王宇皓說話。她平常總是沒甚麼自信，長大之後甚至對大家說話有些唯唯諾諾的樣子，也任憑我跟張筠婷隨便揶揄她，不管說些甚麼，她幾乎也都不會對我們發脾氣。
　　我一直以為她是這樣溫柔善良的人，在我的記憶中，她確實一直都是這樣的存在，很直接的就會覺得在感情的世界裡，她應該就是一個弱勢的一端。
　　但很多時候，我們深信不疑的，往往是最容易被打破的。
　　「哎呀，幹嘛發脾氣啊。」王宇皓帶著笑意哄著她那氣嘟嘟的未婚妻。
　　「就覺得為什麼老是這樣啊，上次你也忘記關電風扇。」
　　「那真的是不小心的啦，而且我也才一次忘記關啊。」他連忙解釋。
　　「可是你這次連音響都忘記關了耶，拜託喔，這這麼明顯也會忘記關，到底──」
　　我忍不住跟躲在櫥櫃旁的張筠婷面面相覷，沒想到來幫忙辦求婚派對還需要撞見當事人吵架的場景，實在是有夠尷尬的。而且王宇皓這個絕頂聰明的人竟然也會忘記關電風扇才出門？看來智商高的人跟犯迷糊的機率並不是完全的成反比。
　　還好我們不需要聽到太多男主角犯過的蠢事，就在陳思涵準備開口爆料更多的時候，客廳前方的白牆突然被照亮了，雖然因為日光燈的光線讓放映效果變差，不過還是可以清楚的看見上頭的畫面──
　　那是一只馬克杯，上面還有個史努比的圖案。
　　王宇皓伸手把客廳電燈給關閉了，整個客廳的光源只剩下那個投影螢幕而已。
　　馬克杯上頭出現了一行字：「這是妳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照片，從我們還不熟悉的時候開始，然後開始加入了我們這群人，一路串聯著我們的青春，一直到了最後的時刻，停留在他們兩個獨照為止。
　　「思涵，雖然我有時候會忘記關電風扇，有時候會惹妳生氣，有的時候還會說出一些不中聽的話讓妳難過，可是我是真心誠意的對妳，這些年我對這段感情是全心全意的付出，也是全心全意的愛妳。」他從公事包裡面拿出了一個棕色方形的盒子，然後一邊以單跪姿的動作將盒子打開，「思涵，嫁給我吧。我愛妳。」
　　雖然被求婚的人不是我，可是我卻不知為何也跟著淚眼汪汪。雖然已經快要哭了，可是還是非常有職業道德的跟隨著總號召的指令跳了出來，然後拿著手上「答應他」的手牌，跟著眾人一起圍繞在他們兩個人的身邊。
　　陳思涵一臉驚愕不可置信的模樣，看了看我們，再看了看眼前跟她單膝下跪的男子。
　　「你們……」她一臉感動得不要不要的樣子。
　　「我們怎樣啦，快點答應啦。」何安傑忍不住吐槽。
　　「你幹嘛破壞情緒啦！討厭鬼！」她一邊哭一邊笑，還要一邊罵何安傑，真的是非常忙碌。
　　不過還好她未來的老公很會把重點拉回來。
　　「所以妳的答案呢？」他溫柔的問道。
　　陳思涵看了看我們，然後將目光移到他的雙眼，接著破涕為笑的點了點頭。
　　啊，看著他們相擁的樣子，真的是有說不出的感動。
　　「小毅，我們是不是該去拿……」我原本是想提醒小毅我們該去冰箱拿蛋糕的，可是當我一個轉頭，看見他臉上的神情時，卻忍不住噤了口。
　　當全世界都在為了王宇皓與陳思涵終成眷屬而忍不住微笑的時刻裡，他卻露出了最突兀的感傷神情。
　　而這個表情即使被任何一個人給忽略，也無法讓我當作未曾發現。
　　他的眼神沒有離開過軸心，雖然那裡站著兩個人，但我卻很清楚他一直看著的人是誰。他用落寞的神情盯著相擁的兩人，手上的那塊寫著「要幸福哦」的珍珠板還半舉著，不過他很快就發現我正盯著他瞧，所以立刻恢復了原本溫柔微笑的神情，彷彿剛剛那個落寞的青年只是我一時眼花而產生的錯覺。
　　「凱璇，我們該去拿蛋糕囉。」他帶著笑意對我說著。
　　我很想跟著他一起微笑，所以我也跟著笑了，點點頭，然後隨後跟上。
　　這時候的我才發現，原來我也學會了假裝如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原來我也可以跟他一樣即使心裡藏著痛苦感傷，也可以帶著微笑假裝自己一點事情也沒有。
　　原來，我們都是同一種人。
　　原來最初我並沒有看錯，我們本來就是屬於同一種人。只是當初我只看見了那些現實層面的東西：外貌、家世、課業背景……然而，我們真正雷同的點卻不是單單只有這些。
　　而是我們都是愛著一個始終愛著別人的人，然後卻永遠只能當一個隱藏自己的情緒直到終老的人。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體會到這個事實永遠不曾改變，也永遠不會有所改變了。
　　可惜已經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