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燻妝》43.負傷的野獸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一節自習課，陳思涵翹掉了。人生第一次的翹課，卻是跟何安傑一起翹掉的，而且還拜託小毅幫她撒謊，雖然是為了幫何安傑留學前的告別餞行，可是感覺得出來小毅非常不開心。
　　但即使他再不開心，也只在我面前表達出來而已。
　　當時的我懷抱著這點竊喜不已，自以為擁有了大家所不知道的游志毅，自以為自己可以當作他受傷時的港灣，痛苦時可以掩蔽的堡壘，現在的我才發現當年的自己是何等的愚蠢……他只把我當作是逃避的避難所，卻不是真心想停留。
　　所以這次，我不想再給他時間了。
　　一點時間也不想給。
　　「小毅，今天晚上你可以陪我嗎？」我低聲問道。
　　他轉過頭看著我，眼裡沒有甚麼情緒。
　　「你車子就停在前面那個車位嘛，剛好有位置，你就上來陪我一下嘛？好嗎？雨下這麼大，晚上開車回桃園也很危險。」我傾著頭帶著笑意問著。
　　他垂下眼簾，然後點點頭。
　　我笑了笑，然後開啟車門，也打開了摺疊傘，在樓下鐵門前等著他把車停好，然後再去幫他遮雨，一起走進了樓梯間。
　　他的腳步聲很沉重，伴隨著外頭的大雨，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在演一齣悲情的音樂劇，雖然有些感傷，但是我還是強打起精神，然後開了門，拉著他一起走進去。
　　「你想喝點水嗎？啊，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啊，剛剛有淋到一點雨吧？這種天氣很容易感冒的。不用擔心，我一直都有幫你準備一套衣──」
　　我話都還沒說完，他就從身後拉住我的肩膀，然後把我徹底的轉了過來，以一個最強勢的吻扣住了我。他捧著我的臉，激烈的吸吮我的嘴唇，甚至讓我不禁往後倒退了幾步，直到靠到牆為止。
　　時間彷彿停止了。
　　我腦子一片空白。
　　這並不是我跟他的第一個吻，然而卻是我第一次深刻的感覺到這個吻並不是屬於我的。只是他的一種發洩，只是他的一種恨意，只是他的一種言不由衷。
　　我總是希望這種「美好」的片段可以永遠保留下來，我總希望可以一輩子跟他在一起，可是今天的這一刻當中，我卻發現我好希望時間快點重新運轉。
　　我無法再忍受下去了，所以我選擇推開了他。
　　「凱璇……」被我推開的他像一隻負傷的野獸，對我露出了脆弱的神情，在那俊秀的臉龐裡，只有滿滿的傷心。
　　可是這個傷心卻不是屬於我的。
　　你不曾想過我是否也會傷心嗎？
　　「小毅，你愛我嗎？」我顫抖著嗓音問他。
　　他垂下目光，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看見他也正在發抖，或許是因為襯衫被淋濕了一些而感覺到寒冷，也或許並不是因為生理上的因素導致的。
　　「小毅，你真的愛我嗎？」我往前走了一步，低聲的問道。
　　他抬頭看我，然後再度垂下目光，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你犯了甚麼錯？為什麼要用這種表情看我？我沒有對你做甚麼啊。
　　「小毅，你為什麼不回答我？」我痛苦的問著，「難道你還是只能喜歡思涵嗎？為什麼……她憑甚麼……」
　　「……麼？」他突然從齒縫裡迸出了一句話，但是因為外頭雨聲太大，讓我一時聽不清楚。
　　「你說甚麼？」
　　他突然抬起目光，然後緊緊地盯住我，我看見他的眼眶有些濕潤，眼裡還有著幾條血絲。
　　「我說，」他幾乎是用齒縫間將這句話擠出來的，「妳到底想要甚麼？」
　　我對於他的憤怒感到愕然。
　　「我想要甚麼？你怎麼會問我這句話？你難道不知道我想要甚麼嗎？」我也感覺到我快壓抑不住內心的自己，一堆問句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衝出口中。
　　他用右手緊緊揪住自己胸口，然後蹙起了眉頭，像是在壓抑著甚麼。
　　「小毅，你可以為我想想嗎？我真的很愛你……」我試圖靠近他，伸出手想要安撫他緊繃的神經。
　　我想我錯了，我不該把他逼到牆角，我應該要給他一點時間沉澱他的心情，這樣明天過後，他又可以回到那個溫柔善良的游志毅，那個對我最體貼最溫柔的男朋友。
　　可是他卻瞬間撥開了我的手。非常大力的揮開了我的手。
　　「妳不能放過我嗎？」他突然對我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