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燻妝》45.崩塌的世界

　　等到我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我的頭痛到讓我無法睜開眼睛。
　　窗簾是打開的，可是外頭卻是一片黑暗，雨已經沒有繼續下了。我伸手揉了揉眼睛，卻發現我已經好好的躺在我的床舖上，就連身上的棉被也安分的包裹住我的身體。
　　我記得我昨晚哭累了，然後衝出家門想要追回他的身影，卻發現已經遲了，他原本臨停的車位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攤又一攤的水窪。我跌坐在路上，任由雨滴無情的打在我的身上，還好夜已經深了，一直都相當安靜的小巷裡，除了綿延不絕的雨聲之外，只剩下我的哭聲。
　　他離開了。
　　他就這麼離開了，卻沒有帶上我。
　　我很想崩潰的大哭吼叫，可是卻發現我連吼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一個人待在這個角落，等待著自己有能力站起來為止。
　　他不會回來找我的。我知道。
　　所以我只能自己想辦法站起來。
　　我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卻發現不管怎麼擦拭，臉還是一片的濕潤。也是，我總是在做一些徒勞無功的傻事，在雨天裡淋著雨擦眼淚，跟我這些年自以為擁抱了屬於我的愛情一樣，都是在做一些浪費力氣的蠢事。
　　突然間，一聲激烈且突兀的喇叭聲闖入我的耳朵裡，我一轉頭，發現一台車正用他的車頭燈瞄準著我，讓我一時刺眼到睜不開眼睛。
　　「啊……」我突然意會到了甚麼，用盡所有的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跌跌撞撞的跑到車子面前，卻發現擋風玻璃裡面的人並不是我朝思暮想的臉龐。
　　「幹！妳在幹嘛？幹嘛坐在路中間，很危險！」駕駛搖下車窗，對著我怒罵著。
　　我退後了幾步，囁嚅的道歉著，然後想盡辦法把我自己塞進最牆邊的位置。
　　車子緩緩從我面前開過，然後我聽見副駕駛座的女人對著駕駛擔憂地說道：「這是不是新聞裡面講的假車禍詐財啊？好可怕！」
　　我沉默著看著那台車離開，一時的喧囂又再度歸於平靜。
　　我怎麼會以為是小毅回來找我呢？他已經走了，而且是我逼他離開的。想到這裡，我閉起眼睛，然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跟他剛剛做了一模一樣的動作，接著轉頭拉開鐵門緩緩上樓。
　　家裡空空如也，就像我的心一樣，已經被挖的甚麼也不剩了。
　　等我意識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自己出了門，搖搖晃晃的走到巷子口的那家便利商店，然後迅速拎了一手啤酒結了帳。
　　雨已經不下了，可是我內心的那場大雨卻始終沒有停止。
　　回到家之後，我把冰箱裡所有的啤酒都拿了出來，連同我剛剛買回來的那六罐啤酒一一放置在桌上，就像是許多小兵一般排排站好。我盤腿坐在茶几前的小地墊上，突然一時驚覺自己為什麼可以在家裡的冰箱囤這麼多的酒，但也突然很感謝他們，在這個令人心碎的夜裡，如果連讓自己麻痺的機會都不能給予的話，那麼實在是太過痛苦了。
　　我從沙發的角落找出我的手機，裡面一通未接來電、一則訊息也沒有，雖然有些失落，卻也並不意外。
　　現在是零時二十五分。
　　我撥打了第一通電話，了無新意的，無人應答。
　　於是我打開離我最近的那罐啤酒，然後大口大口的灌入喉，那苦澀的滋味因為冰涼的感覺而變得順口許多。
　　我再打了一通電話，依舊是無人應答。於是我只好再度把那罐瓶酒喝完。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做，我明明知道對方不會接聽我的電話，不會再讀我的訊息，可是我卻沒有辦法停止自己變態式的作為。因為我很畏懼，如果我連這種行為都不嘗試的話，我似乎會一輩子失去我的愛情。
　　也失去了我的一輩子。
　　於是我只好用酒精麻痺我的自尊心，讓我即使一邊流著眼淚傷心欲絕，也要將電話打到撥通為止，直到小毅終於受不了決定接起我的電話為止。
　　好想告訴你，我真的很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一定不會再說那些話了，我會乖乖的站在你身旁，不再為了你跟她而賭氣吃醋惹你生氣。我真的不能失去你……真的不可以……
　　最後，電話終於沒有再傳來永無止境的嘟嘟聲了。
　　他沒有接起我的電話，通話直接轉入了語音信箱。
　　他終於把電話關機了。
　　而我的世界最終還是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