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燻妝》46.夜裡的訪客

　　「妳醒了？」未完全閉合的房門邊傳來了一句問候。
　　「呃？」
　　當我還沒有意會過來時，房間的燈被打開了。接著，我看見了最令我意外的人出現在我的屋子裡。
　　是楊漢仁。
　　……等等，為什麼是楊漢仁？！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大驚失色的問道。
　　然後我環顧四周，確認這是我的房間，然後看了看我的這床棉被，我身上的衣物……等等，怎麼已經跟昨天淋溼的那套衣服不同件了？
　　「那衣服是妳自己換的，跟我沒關係噢。」他立刻澄清了。
　　「哦……」我點點頭。
　　或許是因為前一天喝的太醉了，我的頭脹得像是快要爆開似的，令我難以思考任何的事情，所以我只能點點頭作為回應。
　　「頭很痛嗎？先吃點東西吧，等等吃個止痛藥。」語畢後他走了出去，只聽見他那喧囂的拖鞋行走的聲音遠去，然後又再度回到了我的房門前。
　　他把一碗粥放到我床邊的小桌子上，仔細一看，裡面很多料。
　　「你煮的？」我驚愕的問道。這麼賢慧？
　　「買的。然後冷了，剛剛微波的。」他對我翻了一個白眼。
　　我扁了扁嘴，然後翻開床鋪走到小桌旁，用調羹撈了撈那碗粥。
　　「不要玩食物，快吃。」他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又生出了一個便當，然後在我面前打開開始吃了起來。
　　我看了看房間裡的小鬧鐘，現在已經是八點四十分了。
　　楊漢仁是甚麼時候來的呢？我竟然記不起來了。
　　他在我面前自在的盤起腿吃起那個雞腿便當，然後抬起頭對我微笑。我被他的笑給弄迷糊了，只好跟著一起盤起腿在小桌旁吃起那碗廣東粥。
　　「你……」
　　「妳……」
　　霎時間，我們不小心一起打破了沉默，我有點尷尬的點點頭，然後伸出手示意要他先說。
　　「還是妳先說吧。」他勉強的笑了笑然後說，「快點。」
　　我垂下目光，思忖了一下之後緩緩開口：「我睡很久了嗎？」
　　「沒有睡很久。」他一邊吃著便當，然後一邊隨口回應著我。
　　「是嗎？」可是我的記憶為什麼還停留在禮拜五的那個午夜裡？
　　「妳只睡了兩個小時，其他時間都在忙。」他補充道。
　　「忙甚麼？」我疑惑的問。
　　他停下手邊夾菜的動作，然後沉下臉回答我：「忙著哭。」
　　於是我們一起沉默了，我覺得尷尬丟臉，所以不敢正視他的目光。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昨天那個喝得爛醉的我，也不知道那段時間裡我到底說了多少瘋話……我的酒品一向不太好，但還好我的酒量還算不錯，所以在外面要喝掛並不容易，可是昨天確實喝得太猛太兇，腦子裡的資訊幾乎都串不起來了，真不知道昨天我在這個前輩面前做了多少糗事。
　　在我還在尷尬糾結時，他把我的手機從他的口袋裡遞到我的面前。
　　「妳喝醉的時候一直在找妳的手機。」他說，「後來我在妳睡著的時候，發現它卡在沙發的夾縫裡。」
　　我接過手機，然後望著那黑色的螢幕發著愣。
　　此時的我，卻有點畏懼看到上面的資訊。畏懼看到他的訊息，更害怕裡面甚麼訊息也沒有。
　　「它沒電了，我剛剛一直在找充電器，可是不知道妳放在哪裡，不好意思亂翻妳的東西。」他似乎看破了我的心思，直接回答了我內心的問題。
　　我舒了一口氣。
　　第一次覺得手機沒電竟是如此令人如釋重負的一件事情。
　　「謝謝你。」我對他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謝甚麼？」他問道。
　　「謝謝你幫我找手機。」
　　「就這樣？」
　　「呃？」我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算了，沒甚麼。」他聳了聳肩然後繼續吃那個便當，然後一直催促我吃那碗廣東粥。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碗粥，我竟然有一種很想哭的衝動。
　　或許是因為宿醉還沒醒吧，看甚麼都讓我格外感傷。
　　「我跟你說了很多有的沒有的嗎？」我淡然的問著，然後一邊用湯匙攪了攪粥，嘗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還好，還吃得出味道。
　　「還蠻多的。」他老實的說著，可是卻沒有看向我。
　　「你就忘記吧，昨天心情太差了，應該講了很多不中聽的氣話。啊，我去裝杯水好了。」我自嘲了幾句，然後準備站起來去廚房拿水杯。
　　可是倏然間站起來的那剎那，手腕卻被抓住了。
　　我回頭看他，卻只看見了他那深不見底的黑眼珠。
　　我們就這樣盯著互看了幾秒鐘，時間彷彿停止在那一個霎那裡，所有萬物都停止了，只剩下我們的心跳聲還不停的顫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