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半夜裡，我聽見了身旁的他緩緩離去的聲音。
雖然知道他掀開了被子，拎起了旁邊的衣物，然後躡手躡腳的緩步離開房間，替我輕輕的帶上了房門，但我沒有起身去留住他，任由他離開這個屋子。
我沒有睡著，然而他沒有發現。
我翻過身，聞了聞他殘留下的味道，然後抱著棉被蹭了蹭。
『思涵說，如果我想繼續，就拉住沒關係。』
我們復合了嗎？我甚至不知道答案。
好像是復合了，又好像沒有。
我甚至不太確定我們是不是真的分手了。
以前，我總是喜歡這種模稜兩可的界線，即使沒有言語證明彼此的關係，我也可以充滿自信的認為我們兩個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即便他始終沒有應諾我的告白，我還是可以說服自己我們終究可以走在一起。
然而現在呢？
我們到底是屬於獨立的個體，還是無法拆分的關係？
我也搞不懂了。但，真的有需要搞懂嗎？
還是我只要繼續遮著自己的眼睛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最終就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嗎？
幸福就在咫尺之處，只要我願意遮起眼，忽略那些微小的細節，就可以得到那些盼望已久的幸福人生嗎？真的是這樣嗎？
那天，我始終沒有真的睡著，就這樣望著天花板發呆直到了天亮。
我沒有傳訊息問小毅是否已經平安到了家？沒有問他今天是不是有正常上班？也沒有問他關於昨夜的一切，更沒有問他關於我們之間那沒有辦法開口確認的關係。
我只是裝作若無其事的安靜更衣、化妝、挑選了一雙適合的鞋子，然後背起包包去上班。
然而才剛打開樓下的鐵門，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和一台熟悉的黑色機車，就這樣停在我居住的公寓不遠處。
他只是對我揚起一笑，卻讓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怎麼來了？」自從發酒瘋的那晚過後，我看見楊漢仁總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故作鎮定的用手摸摸自己的頭髮。
「只是剛好經過這裡而已。」
「是嗎？」
「是啊。」他把懷裡的那只白色扶桑花遞到我的面前，我看見他臉上堆滿了微笑，「妳要順便搭個便車嗎？」
我下意識接過了安全帽，卻是一臉的茫然。
「我……」
「快上來吧。」他笑著對我說著。
他今日的笑容太暖和，暖到讓我不忍拒絕他的邀約，也不想破壞他的這個笑靨。
於是我跨上了他的機車後座。
「走吧。」他把我的安全帽面罩蓋了下來，然後對我微微笑，接著往前駛去，「來吹吹風醒醒腦吧。」
早晨的微風很清新舒爽，但是到了市區之後車子實在很多，或許進到公司之後我的臉應該已經漫上一層灰，不過在他的身後，不知不覺我也慢慢把這些顧慮放置在一邊，也靜靜的吹起風，然後把昨夜的那些送給微風，帶到那些遙遠的地方。
『我跟她說，我覺得太辛苦了，很難受，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妳開心快樂，我覺得我不管做甚麼都只會讓妳難過。我一直在說服自己，是不是已經不行了？是不是該放棄了？』
『雖然我一直努力想盡辦法當一個好男友，但是始終仍舊失格。所以我當時真的很想就這樣放棄了，反正不管怎麼做都沒辦法讓任何一個人幸福，那還不如早點讓妳離開，別耽誤妳的青春。』
我閉起眼睛，想把這些句子從腦中裡狠狠的擠出來，讓他們進入車流中，讓他們被甩進任何一個巷弄裡，讓他們隨著這股風，去到我所不曉得的角落裡。
不管去哪都好。
我不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