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燻妝》75.妳的選擇

　　那天下午是個意外的好天氣。
　　雖然已經到了年底深冬時刻，可是單看那一抹豔陽，還是讓人有種深陷在夏季的錯覺。
　　我一個人在淡水街道上悠晃著，午後吃飽飯出來逛街的人不少，人潮滿布在每條巷弄裡，突然顯得我一人格外突兀。
　　以前的我會很在意一個人的時刻。
　　一個人行走在道路上，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過寂寞的一件事情了，越是如此，我越是會不停注意到路邊的男男女女，看見他們甜蜜的身影，望見他們眼裡的快樂跟灼熱，便會讓我覺得難以忍受。
　　他們會讓我想到小毅，會讓我想到我想得到卻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可是今天走在路上，我的心裡卻沒有之前那樣的難受了。或許是因為已經失去了，所以反而已經不會有那種明明對方就在自己的身邊，可是卻像不屬於自己的所有物，患得患失的情緒侵蝕我每一條神經，卻無法讓我感覺麻木。
　　當我拐進一條巷子裡時，卻被路邊的一個玻璃櫥窗裡給莫名吸引了，就這麼站在櫥窗前看了許久，直到有人用手指點了點我的肩膀。
　　我一回頭，是他。
　　在冬陽的照耀下，他的每條髮絲突然都閃耀動人，臉上的微笑彷彿昨天不曾對我冷淡過。
　　從什麼時候開始，楊漢仁就一直這樣站在我的身後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也開始習慣轉過身就可以看見這樣的他呢？
　　「在看什麼？」他問。
　　「只是覺得這家店賣的東西蠻有趣的。」我笑了笑，然後想要離開櫥窗，卻被他拉住了。
　　「那為什麼不進去看看？」他對我揚起微笑，然後沒有聽我回答就帶著我一起走進店裡了。
　　那是一間音樂盒店。
　　店裡洋溢著各種叮叮噹噹的清脆聲響，每個木板架上都放滿了各式各樣的音樂盒，從只有削鉛筆盒那樣單純迷你的，一直到華麗樂園旋轉木馬的都有。
　　我跟他一起漫步在走道上，他配合著我的步伐，一起將目光從這一個移轉到下一個。
　　在那個瞬間，我彷彿覺得自己跟他似乎就在同一個頻率裡，即使不用任何言語，也可以感到安心跟踏實。
　　「你們有要挑什麼嗎？需要我幫忙介紹嗎？」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店員走了出來，對我們親切的招呼道：「我們這邊有很多種音樂模板，如果等下聽一聽，有另外特別喜歡的音樂也可以幫你們替換喔！」
　　「沒關係，我們先看一下。」楊漢仁親切的回覆她，店員也很有禮貌的點點頭後先退開了，給我們一點獨自欣賞的空間。
　　我和他一起安靜的看著位處於店中央的旋轉木馬音樂盒。
　　音樂聲繚繞在我們左右，是宮崎駿的〈天空之城〉主題曲，我輕輕閉起眼睛聽著音樂，彷彿心裡也平靜了下來。
　　「妳在想什麼？」他低聲的問道。
　　「嗯？沒有在想什麼啊？」我疑惑的偏著頭看向他。
　　「是嗎？」
　　「當然啊，不然你剛剛在想些什麼呢？」我噗哧的笑了出來，然後開口反問道。
　　「我？」他認真的看著我的眼睛回答著：「我在想妳現在在想什麼？」
　　我們兩個一起相視沉默，他把目光移轉回去，然後定格在那不停緩慢旋轉的木馬上。
　　音樂聲替代了沉默的空白。然而卻讓我想起了昨日下午，我與他沉默並肩走著的時刻。
　　「我在想，你是真的喜歡我嗎？」我低聲的對他如此問道。
　　「如果我回答我還喜歡，那我可以牽妳的手嗎？」他問，卻沒有看向我。
　　我沒有回答，只是任由他輕輕觸碰我的指尖，然後勾起了我的手指。
　　「希望有一天，妳可以不再需要用問問題的方式來確定我的心意。」他轉過身，然後輕輕的擁抱了我。
　　那不是我們第一次相擁，可是卻是我第一次確切的感受到真正的他。
　　不是因為怨恨、不是因為悲傷，更不是因為痛苦，只是在這樣的美好冬季午後裡，在音樂的陪襯下，那真誠的一個擁抱。
　　我閉起雙眼，然後輕輕微笑。
　　「等妳準備好的時候，就換妳來牽我的手吧。」他鬆開了環住我的手，然後對我如此說道。
　　「那如果，」我擔憂的問著：「我還沒準備好的時候，你就喜歡上別人了怎麼辦？」
　　「反正妳也還沒喜歡上我，那我改變心意去喜歡別人有什麼問題嗎？」他頑皮的捏了捏我的臉：「那如果我真的去喜歡別人了，妳會放我走嗎？」
　　我望著他，然後緩緩的問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如果妳不希望我走，我就會留下來，」他說，「因為我喜歡妳的程度是妳無法想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