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燻妝》9.脆弱

　　「看來最近妳混的不錯哦。」思涵用銀製調羹在她的那杯榛果奶茶裡轉啊轉，然後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問著我。
　　「唔，怎麼說？」
　　「大概是覺得最近的妳好像很開心吧！」她笑著說，「很久沒看到妳自然的笑臉了。」
　　「呃。」
　　「啊，妳也別想太多，石斑魚沒跟我們說什麼哦。都認識這麼久了，妳開不開心至少我們還是看得出來的呀。」陳思涵還是一貫的貼心（以及總是會刻意包庇游志毅的習慣），特別補上了這一句。
　　其實跟她所想的正好相反，如果是小毅跟她提到我前陣子不開心的原因……好吧，說原因太為難他了，至少提出我突然低潮不開心的狀況，我想我會比現在感動一百萬倍。可惜事實總是跟期待互相背馳。
　　過去有很長一段時間，其實我是非常嫉妒眼前這個正在讚嘆奶茶好喝的女子的。
　　我因為小毅的關係，認識了國一時與他坐在附近的陳思涵，當時也因為想多靠近小毅一些，所以也花了一點心思去研究這個女孩的背景，以及探聽一下她是否對小毅有什麼非分之想。其實坦白說，我從來不覺得陳思涵是個漂亮的女孩，可是她總是有著一種特殊的氣質，讓人不禁想多靠近她一些。
　　從發現的那一刻起，我非常很害怕小毅會想靠近她。
　　所以我用各種方式想防堵他們可能會發生的任何火花，只要有他們相處的空間，一定會有我的出現。即使後來知道陳思涵有喜歡的對象，還是沒有辦法抑制我的懷疑心。
　　我知道自己很可怕，知道這些猜疑，會嚇跑很多身邊的人。但是我沒有辦法控制我自己，當時的我只一心覺得，只要可以讓游志毅也喜歡自己，自己那強烈的不安情緒就可以消失，就可以不必再用這種方式來讓任何人感到畏懼、感到緊迫盯人。可是事實證明，這其實是沒有用的。
　　那些帶著猜疑的愛意特別的脆弱，只要一個冷酷的眼神就可以將之摧毀。
　　可惜當時的我不懂得，而現在終於瞭解的自己，卻也無法輕易從裡面順利脫身。
　　其實，我一直知道小毅還是始終喜歡著思涵，可是因為知道思涵有多麼喜歡她的男朋友，所以一直沒有跟她表白。每次聚會時，我最害怕看見小毅注目著思涵的眼神跟表情，那是永遠不屬於我的溫柔跟熱情，即使我用一輩子的時間去交換，也沒辦法換到思涵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可是我真的很不甘心，明明一開始是我先認識小毅的，也是我先喜歡上他的，為什麼她可以得到這麼多的關注？憑什麼她自己都已經得到幸福了，小毅還沒有辦法死心呢？
　　雖然每到夜深人靜，我的腦海中總是會浮現很多負面的想法，可是人的心真的很難捉摸，只要看見陳思涵那習慣抿著嘴唇微笑的臉，似乎就沒有辦法再對她產生多大的怨念了。
　　「話說，那個帥哥呢？妳還有再遇到他嗎？」她突然問道。
　　「哪位帥哥啊……啊，妳說楊漢仁啊。」我突然想起了幾個禮拜前跟她們兩個小妞一起吃飯時談話的內容。當時的我還不知道那個在花圃抽菸的帥哥就是楊漢仁，不過認識了之後也沒什麼特別想詳加的註解，反正簡單來說就是個普通的前輩而已。
　　而且還越看越普通了。
　　「哇，連人家的名字都打聽出來啦。」
　　「妳這傢伙別用這種曖昧的表情看著我！他剛好是我調去的新部門的同事啦，」我說，「剛好主管要他帶我，所以……」
　　「最好有那麼剛好啦。」她竊笑著虧我。
　　「嘖，妳真學壞了欸，王宇皓到底怎麼教妳的？把妳越教越歪了。」
　　「我哪需要他教啊，我又不是小朋友了，拜託～他以為自己是誰呀？了不起啊？整天對我管東管西的。」思涵突然開了抱怨的話匣子，一開口就停不了，「前陣子還超誇張欸，連我要買什麼樣的婚禮小物都要管——」
　　「等等，婚禮小物？！」我大驚失色。雖然他們實在交往非常久了，可是我們也才二十五歲，現在就結婚好像還太早了吧？
　　她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突然把手遮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後那張已滿是緋紅的臉蛋上的一雙眼睛，正驚慌的左右飄移著。
　　還真的是一個很不會說謊的人呢。
　　「幹嘛那麼慌張啊？結婚又不是什麼壞事。」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唉，妳不懂啦。」她突然嘆息。
　　「不懂什麼，靠，妳是在隱射我跟小毅沒辦法結——」
　　「不是啦！」她大聲的駁斥，「總覺得這麼早結婚，有點奇怪啊。所以一直都不敢讓大家知道。」
　　奇怪？是有點奇怪沒錯。可是也用不著隱瞞吧？真的很不懂這對怪咖情侶的想法耶。
　　「結婚是好事啊！王宇皓願意娶妳回家，是多負責任的一件事情啊。」我認真的說著。
　　陳思涵皺起眉頭，抿抿嘴唇，然後輕輕開口：「是這樣的嗎？」
　　「笨蛋！當然是這樣沒錯啊！妳要想想，妳耗在這個男人身上多久了？起碼快二十年了吧？要是王宇皓最後沒娶妳，那妳不就虧大了？女人的青春有多重要啊！」我語帶責備的說道。
　　陳思涵沒有立刻回應我，只是靜靜的繼續用湯匙攪拌著她的奶茶。她凝視著杯中的小小漩渦，彷彿望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