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 ✦《The Tropic of Cancer(北迴歸線)》第四章

by 貝怡杉
tree, clouds, fields

綠瓶子小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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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還記得愛情開始變化的時候,
我和你的眼中看見了,不同的天空。
走得太遠終於走到,分岔路的路口,是不是你和我,要有兩個,相反的夢。
                        張惠妹〈記得〉歌詞節錄

2008 台北‧小莞

  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突然打開了很久很久之前使用的電子信箱。裡面現在已經充滿了垃圾信件跟色情病毒,我有種很想找回什麼的感受,卻不太確定自己真的想要找尋什麼。
  進來中文系的時候,大多時候都是處於自我質疑的狀態,問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對的嗎?真的是喜歡中文創作嗎?以後真的有飯吃嗎?當自己終於發現自己不可能真如自己所願當一個文字創作者或編劇時,夢想終於不能支撐所承受的壓力。突然很想回溯當初想要選擇這裡的初衷,很想找回些一點繼續努力的勇氣。

  『你大學想唸什麼?』我對著那只被我暱稱為小蝴蝶的手機裡打上幾個字,然後朝著遠方發送。
  『機械、電機、電子吧。』手機裡躺著一封溫熱的簡訊,看著文字,彷彿還能感受到那股手中傳遞而來的溫柔。
  『是嗎?感覺好厲害喔。』
  『怎麼會。我本來就唸二類組,二類組就是瞄準這些系啊!』
  『我到現在還不確定要唸什麼系呢,或許我現在想這個有點太遠了。』
  『怎麼會。我覺得妳很適合唸中文系啊,總是喜歡寫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給我不是嗎?XD』他如此作結。就像是隨口說出來的話語,但卻深深的刻在我的心房裡,永遠無法完全抹滅。

  此時,一張照片倏然的跑進我的視線中。
  一張學生大頭照,淺淺的微笑,有著微微大小眼,卻伴著深深雙眼皮的漂亮眼睛,穿著卡其色的衣服。
  下面有著一段話:「別把照片亂寄,懂嗎?」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那張照片跟那段短到我都無法踹測語氣的字跡,竟讓我對著電腦痛哭失聲一小時。我不曉得是因為太久沒看到他的照片所以衝擊太大,還是因為這張小小的照片,勾起了太多我不願意回想的過往回憶。
  自從國三二次基測結束,我就把這段回憶封鎖在心理的最深處了,日記也不再提到他,想要完全淹滅掉他存在過的痕跡。其實這個動作很簡單,因為就跟大家說的一樣,網路上的感情看不到存在過的痕跡,過了就過了,逝去的時候連想找點回憶,都必須在還沒刪除所有資料前把握住,否則就一點也沒法留下。
  原來,對於你,我只剩下這張照片當作回憶。
  

  打開搜尋引擎,輸入「張鎰佳」三個大字,然後開始查詢。
  卻發現除了他的榜單之外,其他全都是賣房子的網站,連張照片都查不到。好不容易在某篇網誌裡看到他的名字,卻只有兩三句話帶過。
  感覺有種寂寞的感覺,很寂寞,想往回找尋當初的溫度,卻發現早已淡去;想往前找尋彼此成長的痕跡,卻發現無處可尋。
  你也曾經這樣找尋過我嗎?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還記得嗎?

2010 高雄‧鎰佳

  年輕的小夥子就是有著一股衝動的熱情,他就這樣毫不猶豫的跑去浴室把一瓢水潑到我身上了,於是乎,林媽媽不但把我們兩個給臭罵了一頓,還順便讓我們夜宿陽台。不過還好林媽媽平常把陽台布置得很好,還有很多盆栽圍繞在我們身邊,只差沒有蠟燭,不然就真的超有情趣了。
  「欸,我今天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啊。」
  「什麼事?」這時候我卻忙著追捕一隻死纏著我們不放的蚊子。
  「筱卉是真的想跟著我嗎?」他像個憂鬱的青年。
  「我想是吧,不然她這麼多年幹嘛還一直吃回頭草。」
  「……」他突然沉默了下來,就像是突然昏睡了一般,害我只好停下打蚊子的工作望向他。
  「欸,我記得很久以前有個女生在BBS丟水球給我,你還記得嗎?」他突然把手枕在頭的背後,很跳Tone的說著。
  「幹嘛突然扯到我身上。」我也跟著躺下,就這樣吹著涼涼的秋風。今年的秋天很有秋天的味道。
  「我已經忘記我回了什麼了,感覺好久沒有回與南看看了。」
  「與南喔,是啊,超久沒回去了說。」我突然有一陣懷念的感覺,或許只要有點年紀之後,回想這些過去的歲月都會變得特別值得留念。
  「話說你前女友就這樣蒸發了喔。」安和突然問起。
  那身穿南女制服的身影突然又跑出了我的腦海,但是很奇怪的是,她的面容卻是如此模糊。可能真的太久沒有回憶了,這些資料都太過陳舊不堪,難以回顧。就這樣望著陽台的天花板發著呆,突然想起很多過去的蠢事。
  「其實我已經忘記她了,那已經是太久以前的事了。」
  「太久勒!拜託,人家好歹也跟了你快半年好嗎~講得人家一點價值感也沒有。」他突然笑了起來。
  我也跟著笑了起來,想到她曾經跟我一起去的那間麥當勞,第一次的約會很失敗,可是卻讓我當時開心了一整整個星期。這就是好騙的少男心態吧。
  

  『我覺得我們還是不適合。』那一天,也是在同樣的麥當勞,她說出這樣的話語,我不意外,但是還是希望不是真的從她口中說出來。
  『嗯。』
  『你不問我原因嗎?』她突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本是不太想問的,既然都要分手了,理由一定也不太好聽吧。不過既然你已經準備好了,就給妳機會說吧。』我說著,雖然語氣極為平淡,但是後來我卻為了她說的這句話整整消沉了半年之久。
  『因為你太乖了,我覺得我們不適合。對不起。』她語氣充滿了抱歉,但是轉身離開的時候卻沒有半點遲疑。

  李敖曾經說過,每個少男都有一段至痛的回憶,但是相見不如懷念。如果可以讓我選擇,我寧願只記得第一次她在我面前把薯條吃掉的樣子,而忘記她最後離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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