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 ✦《The Tropic of Cancer(北迴歸線)》第九章

by 貝怡杉
tree, clouds, fields

綠瓶子小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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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已表現的非常明白,我懂我也知道,你沒有捨不得。
你說你也會難過我不相信,牽著你陪著我,也只是曾經。
希望他是真的比我還要愛你。我才會逼自己離開。 

你已經遠遠離開,我也會慢慢走開。為什麼我連分開都遷就著你?
我真的沒有天份,安靜的沒這麼快。
我會學著放棄你,是因為我太愛你……                    
      
                              周杰倫〈安靜〉節錄

2010 高雄‧鎰佳

  在閒暇無事的假日下午,高雄還是一樣的悶熱。原本計劃要先去臺南找一下安和的,可惜他的正妹女朋友也放假了,所以不願意放人出來跟他的老朋友聚會。
  「鎰佳對不起~我跟安和約好了要一起去看電影的。」當我正在跟老朋友寒暄的時候,突然一股溫柔的女聲傳出了我的話筒。
  「啊啊,鎰佳對不起啊,這女人就是這樣。但是我已經約好要跟她一起去看電影了,如果不陪她去大概又會有小蒼蠅過來陪她了吧。」我聽出了話語中的無奈,也聽到了女孩在後方的嬌嗔。
  電話掛掉的時候覺得有些空虛,原本計劃好的事情卻打亂了,難免有些不爽。但也不是不能體諒他的處境,畢竟他應該受不了再被劈腿一次。
  
  想著想著,不禁朝床鋪向後倒下,就這樣望著有些發黃的天花板。日光燈原來這麼的亮,看久了難免覺得有些刺眼。老媽常說為什麼太陽就已經那麼大,我卻還要開那麼亮的燈。但有時候人的習慣是很難說明清楚的,我就是喜歡處於明亮的空間內,被充滿朝氣的感覺包圍。
  安和這樣很幸福嗎?我突然這樣想著。
  有些人覺得有人陪伴就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因為愛了,所以可以遺忘之前所有的傷害跟痛苦。可是這些事情真的有辦法馬上遺忘嗎?當你看著眼前這個嬌羞的女孩時,難道不會想到她也曾經這麼對著另外一個男人笑著嗎?
  我想我是沒辦法容忍的。所以安和總是說我的心眼有時候真的挺小的,在愛情這個方面顯得自私又無比的小氣。
  翻過身子,把身體背面朝向陽光透進來的方向,我把自己蜷曲在床鋪上,想起了一些畫面,其實不太想回憶,但是他們就是會這樣一聲不響的闖進腦海中,當不想想起的時候,記憶總是會特別的清晰。

  其實是我先認識筱卉的。
  在大一那一年,我們班上有個很瀟灑的男同學叫做小恩,他的交際手腕比我們大家都強得太多,我這時候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帥就吃香的原理。他跟筱卉的班上同學是高中死黨,所以特地為我們這群可憐又餓壞的一群小朋友進行一場烤肉聯誼。
  不是我在說,成大外語系的女孩子實在是太漂亮了。
  雖然更多人是說我們餓壞了,系上的女生實在太少,漂亮的女生都死會,實在是孤苦伶仃,所以突然被美女包圍時,每個男孩子都變成木頭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活像個大傻子。
  「你好!我是張筱卉。」那時我只看見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望入我的眼內,既直接又奔放的第一印象讓我難以忘懷。她是與我同組的夥伴。
  「妳妳妳……好……」我第一表現其差無比,此時的我只想鑽進洞裡,臉熱到無以復加。
  但是當我微微抬起頭來時,卻聽見了如鈴鐺般清脆的笑音。
  我從不相信一見鍾情的理論,可是那一瞬間我卻完全能體會他們的感覺。真希望就這樣定格在那一幕裡,然後永不謝幕。

  中間花了很多時間的時間在掙扎跟鋪梗,或許當時的筱卉也非常的孤單,不,不應該這麼說,而是筱卉「真的很怕孤單」,所以我跌破眾人的眼鏡追到了筱卉,成為了這場聯誼當中最早成功的一對。
  此時的我並沒有跟安和持續聯繫,因為重考的自卑,讓我斷絕跟所有過去在一中的朋友聯繫,關在自己得小象牙塔裡,覺得這樣活下去才是最順利的人生。不需要比較,不需要回憶,更不需要強迫自己為了誰而持續競爭。
  就當我追到了筱卉時,我終於明白,我把自己推到了更難堪的深淵。
  
  我們談起了有段距離的戀愛。雖然高雄到台南不算是非常的遙遠,但是我不能全心全意的照顧她,關心她的生活起居,不能配合她和她天天黏在一起,或許真的是我的錯,所以我包容她所有的不耐,當她難過的時候,即使明天要期末考,我也馬上飛車去找她,只為了給她一個擁抱。
  她就是會讓人想要好好的保護她。就只是這樣。
  
  
  但是這段感情持續不到兩個月,她劈腿了。
  在交往之前,她的朋友就曾經跟我說過她有慣性劈腿的習慣,但是我願意相信自己的愛可以讓她改過自新,成為一個風評更好的女孩。但是有時候男人就是會過於高估了自己,當我發現自己的位置被另一個男人給取代時,我既生氣又痛苦,每天拒絕相信事實,只是窩在房間裡,忍受被痛苦的侵蝕。
  第一段的感情沒有背叛,只是被冷漠給一把推開。但是這次卻是深深的打擊,讓我難以接受。
  在某一天下午,我終於願意接起了筱卉瘋狂打來的電話。
  「我要見見他。」我只是這麼說著,在她說著許多懊悔痛苦想要回到我身邊的話語之後,我卻只能從嘴裡說出這句話。
  
  當我在麥當勞門口等待她出來的時候,曾經好想要馬上逃離現場。如果我沒看見,是不是就能改變事實?她的朋友說她是慣性劈腿,所以她會回到我身邊的不是嗎?只要我願意接受她,她就會回來的不是嗎?
  就當我被思緒糾纏的時候,我彷彿聽見了她的腳步聲,噠噠噠噠……
  來不及了!要來不及了!快跑!快跑!我一直催促著自己,但是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朝我走了過來,然後,推開玻璃門。
  「鎰佳……?」她的聲音在顫抖,像是在乞憐甚麼。
  我突然一陣憤怒,覺得難以承受的憤怒席捲我的身體各處,就當我踏出那個一步的時候,我看見筱卉剛剛坐的那個位置對面,竟然是個熟悉到不行的身影。
  我已經說不出任何話語。拜託,不要這樣,拜託,不要這樣。我不停的向上天祈求著。
  可惜那個男孩從室內裡好奇著他的小女朋友跑去外面做甚麼,於是向外頭一望,沒想到就這麼直接的看見了我。
  我知道他認出我了,就跟我一眼就認出他一樣。他就是我的高中死黨,我曾經推心置腹,把他當作是我的生命的另一半靈魂一樣的重要角色。
  他是林安和。我知道他是林安和。
  他從裡面緩緩的走了出來,表情是驚喜而不是扭曲,我此時才知道筱卉沒有告訴他他是第三者,也沒有告訴他我今天來的目的。此時的我很想把眼前的女人給掐死,但是卻只淪於想像。
  「鎰佳!是鎰佳吧!天啊,竟然是你!我找了你找了好久!你竟然這麼長的一段日子都不跟我聯絡!太過分了你。」他一見到我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我傻住了,甚麼話都說不出口。
  「張鎰佳,你怎麼會突然在這裡?」他放開了我,但卻難掩興奮之情。
  我看了看他,再看看筱卉。而筱卉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安和看見我在看她,於是很開心的介紹起來:「鎰佳,她是我的學妹女友喔!長的很漂亮吧!我朋友都說我能追到她是三生有幸呢!」然後用手環住了她的肩,就在我原本的領域上面,他現在已經取代了我的位置。
  「我……」我實在很難甚麼話都不說就這樣離開,我根本不想放棄,我根本就不想離開,可是卻也無可奈何,我不想傷害自己,更不想傷害這個把我放到第一順位的好朋友。
  「你們認識?」這時候安和終於看出了我們之間的不對勁,懷疑的問著。
  「不認識。」我被我自己給嚇著了,完全沒經過大腦就說出了這些話。
  「是嗎?但是看起來你們好像認識欸!」
  「我剛剛認錯人了,以為是我認識的一個女生。」
  「你少來!你認識的女生少的很!」可是安和卻笑了開懷,「朋友妻不可戲喔。」
  我看著他的笑容卻無比的痛苦,只想要一走了之,但是卻無法離開現場。就像是收拾不了的殘局,難堪成了當時我的絕佳代名詞。
  「你的女朋友,很漂亮。」我聽見從我的口中說出這句話。
  就這樣吧,我累了。
  這一幕,就讓它順利的落幕吧。我一點也不想停留在這一刻。

  過了好幾天之後,我主動打了一通電話跟筱卉,跟她說清楚我的決定以及想法,然後提及了我的決心。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放棄的。妳不要對他也一樣。」我平靜的說著,「然後,以後就假裝不認識我,從頭認識起,保持距離。好嗎?」
  她沒有回應我。但我知道她是答應了。

  五年來,她仍然沒有停止劈腿。但是安和卻跟我不一樣,他持續的原諒她。
  去年裡的某一天,因為安和叫我去參加同學會,害我鬧了一頓脾氣,最後以打球之約化解尷尬,卻也遇見了因為劈腿所以被安和避不見面的筱卉。
  當她突然轉過頭來跟我道歉的時候,我明白她是在跟我當初向她要求的事情無法保持而懺悔,但是我卻一笑置之,快速逃離現場。對我來說,這樣的狀況已經很安穩了,我不願意再遭受任何的波盪。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我走回桌子邊緣時,看見她對他說著:「安和,我最愛你了!」這席話時,卻仍然有被刺傷的感覺。

  已經這麼多年了,可是傷口依然好不了,心裡頭覺得很痛,但是慢慢學會離開。
  我相信自己會平復的,總有那麼一天。
  總有,那一天。我會試著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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