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 ✦《The Tropic of Cancer(北迴歸線)》第三章

by 貝怡杉
tree, clouds, fields

綠瓶子小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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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美好的畫面反複在播送,
但心破碎了之後,要怎麼去拼湊?

Baby Baby Love can be so beautiful﹒
只怪那一刻,話說得太重,所有的情節都失控。

Baby Baby Love should be so beautiful
妳給的太多,現在我才懂,
只有煙和酒陪伴的,凌晨三點鐘。  
                  
                         張智成〈凌晨三點鐘〉歌詞節錄


2010 台南‧鎰佳

  「我懷疑我今年還是畢不了業。」我躺在安和的床鋪上哀怨的說著。
  「幹啥啊,說什麼洩氣話。是被老闆盯喔。」雖然語氣充滿關心口吻,但是他的眼神卻沒脫離眼前的視窗。
  「幹,林安和,你是不能先放下你的女人嗎?你的好朋友快死在研究所了啦!」我生氣的把他藍色史努比圖案的枕頭丟向他的位置,但是卻被他閃了過去。
  「你真的很愛偷襲唷。」他還是不看我。
  「我媽說我今年再不畢業的話,還是直接去當兵比較好。」
  「是嗎?」他終於把視線移開,將旋轉椅快速轉到背後,直盯盯的望著我。
  我噗通一聲又往後倒下,心想似乎也沒什麼不對,乾脆就直接去當個兵吧,出來找個工作作也不錯,現在景氣也比前幾年好太多了,又比同學們多花了一年考大學,老媽會有這樣的想法似乎也不是多意外的事情。
  突然發現自己年紀也老大不小了,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是個小孩了呢?是什麼時候離開青春越來越遠了呢?下一個十年之後,我會變成怎樣的一個人?開始養兒育女嗎?我的老婆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很溫柔還是很兇悍?
  年紀越大,考慮的東西就越多了,開始似乎不只是在為自己一個人負責而已,肩膀上還有很多很多的東西必須要一肩扛起。這時候才發現原來我快到青春的尾巴,已經到了五月天歌曲裡的「後青春期」了嗎?
  很多已經開始在社會上打滾的朋友都笑我只是因為當學生當傻了才會想這些無意義的事情,「我們的小鎰鎰,人生就是不停的戰鬥這句話聽過嗎?哈哈哈哈!」每次都拿九把刀的話來搪塞我,這是我的好朋友們。
  「或許這次再拿不到的話,還是算了吧,我也不是個多會唸書的人。」我頹喪的在安和的史努比床上滾了一圈又一圈。
  「幹!你這個廢人!給我起來!不要這樣啦,在娘砲什麼啊?」他起身用力把我拉了起來,但是我卻死賴在床上不動。
  「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人我的人生才會才會越來越苦悶,起來啦!」他用力拉扯著我。
  「你的人生苦悶是因為你還是擺脫不了那個女生好不好,干我屁事喔!」我把臉埋進他的棉被裡面死都不出來,「奇怪耶,去年不是信誓旦旦的說一定要跟筱卉分手,怎麼現在還在一起啊?乾脆結婚算了啦!這根本就是魔咒!」
  「你以為我不想跟她分手喔!」他又開始找奇怪的理由,我想他一定也不知道為什麼永遠都沒辦法離開筱卉超過三個月,「但是就是這樣啦……幹!你真的不起來喔,再不起來我就潑水喔!」
  「你潑啊你潑啊!真潑今晚你就沒有溫暖的被子可以裹著睡了,哈哈哈!!!!」我更開懷的把自己捲進柔軟的被子裡,不停的捲著捲著。

  如果,人生可以停在這一刻,該有多好。可惜他只會不停的向前流逝,毫不等待我的腳步,於是我只能,不停的繼續學習如何當個「大人」。

2009 台南‧安和

  世界上有很多的意外,有的是令你歡喜的,例如當你遇到一個正妹一見鍾情,而那個正妹也剛好喜歡你,這算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意外;另一種意外是,當你很想跟劈腿的女朋友分手並且再也不想看到她的時候,卻到了哪裡都可以遇見她。例如,現在。
  一個倒數時間長到快讓我抓狂的紅綠燈,當它終於要慢慢的轉換燈號的時候,路邊突然闖出一個穿著長裙的高窕女子,她匆匆忙忙的想立刻穿越馬路,我心想這個女生一定走到安全島就會被卡住,不過還好現在是大中午,雖然是大路,但沒幾輛車在路上奔馳。
  沒想到,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那個女生竟然用她的漂亮楔型涼鞋踩住了自己的裙襬,然後硬生生的倒在我的面前。
  此時,燈號轉換了。
  我還記得國中國文課的時候(雖然我都沒在聽),老師曾經說過孟子好像說了什麼鬼話,然後舉了小孩子打破水缸救人的故事。我想我現在應該要下去牽那個女生,否則就太不是男人了。
  「欸,妳還好吧?」我蹲下去問她。
  當那個女孩子把她的淚顏抬起來望向我的時候,我知道我錯了,其實我根本就不該想起那什麼他媽的惻隱之心(靠,現在竟然想起來了)。
  「安和……?」聽到她的聲音,我的心就在熱死人的八月,下起了暴風雪。

  「你……不是說要打球嗎?」鎰佳在我的面前直盯著我看。
  現在我們在一家牛肉麵店裡,我們三個坐在一張桌子上,卻沒有人願意先點菜。
  「這…這…」我說不出話來。
  筱卉從頭到尾都低著頭,什麼話也不說一句,只是這樣默默的坐在旁邊。
  「唉,我為什麼要來這裡……為什麼~為什麼~」鎰佳開始唱起奇怪的歌,然後把菜單移到筱卉的面前,「就算你一直對不起我家兄弟,我還是要遵守紳士風格,妳先點菜吧。快兩點了,妳不餓,我很餓。」
  筱卉抬起了頭,用她的那雙水汪汪的該死大眼望著他,然後含著眼淚對他說,「真的很對不起……對不起……」
  「啥?妳幹嘛朝著我說對不起?這樣人家還以為是我們三個在三角戀耶,拜託不要把我捲進去!」他雙手環抱自己,一臉恐懼的看著我。
  「我只是因為很寂寞……安和,安和,真的很對不起,我一直被迷惑了,因為他每天都在公司底下等我,每天陪我吃午餐,我覺得好感動,所以才……對不起,對不起,安和!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拜託不要不接我電話……」說完之後,她開始哭,一直哭,不停的哭。就跟之前的好幾次一樣。
  我開始懷疑我上輩子一定是對不起了很多女人,所以這輩子必須承受這樣的報應。
  「話說妳今天怎麼沒上班?」鎰佳一邊把菜單搶過來,一邊隨意的問著。
  「幹,你白癡喔,今天是星期日。當研究生都當傻了。」我實在是心情糟的要死,看見面前這個女的繼續哭哭啼啼,我就更受不了了。
  「唉,算了吧。我還是自己吃麵好了,你們慢聊。」於是鎰佳把菜單一擺,就到老闆娘那裡去點菜了。
  我看著眼前這個該死的女人,不知道為什麼心還是軟了下來,就好像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上上上上次一樣,永遠敵不過這個女人的軟性攻擊。
  「好啦,不過妳確定妳跟那個男的分乾淨了喔?」
  聽完我說的這句話,那雙淚眼突然清澈了起來,馬上撲到我的身上,「安和,安和!我最愛你了!我最愛你了!」

  此時我從餘光看到正拿著麵走過來的鎰佳,臉上正浮出一股嫌惡的表情。
  他下次應該絕對不會再接我的電話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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